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劉巴躺在地上喘了幾口粗氣, 眸子裡似乎緩緩恢復了清明，但只是掙扎片刻，這份清明就沉了下去。

他撫著胸口重重地咳了幾聲, 嘴邊都咳出來了血沫，眼睛卻還是緊緊盯著沈霖, 露出了個猥瑣的笑容。

而且，笑完之後，他就扶著旁邊倒在地上的桌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又來了一個, 小爺豔福不淺……”

徐松念這一腳沒有半點留情, 這人雖然是個混混, 但是沒什麼習武的功底，這一腳已經要了他半條命, 估計胸膛裡的肋骨都斷了好幾根，說著話的時候，血滴順著下巴往下落。

徐松念蹙眉，微微把沈霖往自己身後帶了帶, 輕聲道：“這麼噁心的東西，還是不要看了。”

沈霖的注意力本來就不在劉巴身上, 被徐松念這麼一拽, 整個人差點兒倒在徐松念身上。她也不掙扎, 順勢躲在了徐松唸的背後, 腦門蹭了蹭徐松唸的肩膀, 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徐松念和沈霖交握的手指明顯僵了僵, 沈霖抬眸恰好能看到她耳廓後面那顆鮮紅的小痣, 徐松唸的整個耳廓都滿是紅色。

就在沈霖覺得這人又要找個藉口或者理由混過去的時候, 卻忽然聽到她略微輕微的聲音：“因為擔心你。”

沈霖怔住了, 睫羽忽閃忽閃地眨了一下, 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伸手摟住了徐松唸的腰：“果然，念念最好了。那些好看的美人姐姐可都比不上念念……”

蟲子雖然小，但是柳煙的手法格外精準，十分勻稱地從正中央把小蟲子切成了對稱的兩半。

柳煙皺了皺眉，一手刀劈了下去。掌風烈烈，只是考慮到徐松念或許還要審問，在手刀快要落下去的時候，柳煙收住了八分的力道，最後只是把人拍暈了過去。

柳煙看著劉巴啐了一口道：“這小子白天被我嚇得屁滾尿流，晚上還敢來，難不成就是這種小蟲子給的膽子？就這兩隻小蟲子，我隨手就能劈死，能成什麼大氣候……”

一時間，看到盒子裡東西的人都怔住了，盒子裡是一株迷蝶蘭，正在盛開的迷蝶蘭。除此之外，更惹人注意的是花蕊中心的小小黑點，兩隻小小的蟲子蜷縮著緊緊抱著花蕊的，伴隨著花瓣的搖晃輕輕搖曳。

若是夢裡徐松念也能說一句——因為擔心你，所以不准你出宮，或許她們也不會彼此仇恨對峙了。

只是饒是命都沒了大半，人也被捆住，完全不能動彈，但是他一雙眼睛還是緊緊盯著沈霖，嘿嘿笑著，就像是已經在腦海裡腦補出來了某些不可言明的畫面，一臉猥瑣的樣子。

柳煙統領暗衛這麼多年，天生的危機敏銳感讓她甚至比徐松念更早反應過來，就在蟲子飛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下意識急速後撤，同時拍出一道掌風阻攔蟲子前進的路線。

蟲子被掌風拍得東倒西歪，卻仍不依不饒地朝著柳煙撲過來。

而飛向沈霖的這隻蟲子被徐松念眼疾手快地用一隻酒杯扣到了桌面上，杯子裡傳來嗡嗡嗡的聲音，卻始終飛不出來。

是真的和夢裡見過的前世不同了。

徐松念身上的溫度是暖的，手心裡的溫度也是暖的，沈霖下樓的時候穿得不厚，身上本有些涼意，感覺也漸漸被徐松念身上的暖意驅散了。

徐松念話音剛落，那兩隻小蟲子忽然振翅飛了起來，速度極快，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它們的目標非常明確，一隻飛向距離最近的柳煙，另一隻卻徑直朝著沈霖飛了過來。

“柳煙，小心——”徐松念下意識出聲提醒道。

在劉巴搖搖晃晃又要靠近過來的時候，柳煙已經又補了一腳，然後順手找了根繩子把人捆了起來。

“嗡——”極其細微的震動聲響起，在寂靜的大廳內顯得無比清晰。

沈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道：“迷蝶蘭是西域聖教獨有的花，這蟲子……是聖蠱控制的蠱蟲……一朵花上可能有三隻，有一隻已經進了劉巴的身體裡。”

地上掉落的盒子吸引了柳煙的注意力，她俯下`身，伸手把盒子翻了過來。

“不會的，除非他死。”沈霖說道，“湘湘姐姐研究過蠱蟲，她說蠱蟲只會認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為宿主，除非宿主死亡，否則絕不會更改目標。這可能也是藍迦一定要殺了施神醫的原因。”

黑色的蟲子落在地面上，一時半刻就化為了兩小堆黑色的灰燼，微風吹過，頓時不留痕跡。

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它有沒有毒，柳煙不敢直接肉掌迎上去，順勢從腰間拔出短刃，朝著蟲子劈了過去。

柳煙忍不住離劉巴遠了些，面露警惕：“他身體裡面的那隻蠱蟲該不會飛出來吧？”

聖蠱在施神醫體內，只會認施神醫為主，直到她死，才會有可能易主。

“可是這蟲子也沒什麼大用，一隻杯子扣住就出不來了。”柳煙嘖嘖道，“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若是千百隻呢？”徐松念忍不住皺眉，緩緩嘆了口氣說道，“這人不是西域聖教的人，所以才會貿然開啟錦盒被蠱蟲附體，他是被僱傭的，那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柳煙聽到沈霖這麼說，頓時忍不住想起成片的蟲海，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麼多蟲子，我也不一定攔得住。”

這些蟲子也不知道從哪裡鑽進去就能寄生，所以如果千百隻一起飛過來，想要同時用兵器接住，出刀最快的人都未必做得到。別看這些蟲子在柳煙和徐松念面前輕鬆被拍死，但是它們飛行的速度比尋常的昆蟲快很多，若不是習武之人，躲開的機率幾乎為零。

柳煙一拍腦袋：“少將軍，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追白天那些人。”

那些人和眼前的男人同行，估計他們身上也有迷蝶蘭和蠱蟲，雖然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但已經快到了京城的地界，顯然會威脅到大奉朝的安危。

看店的兩個老人早就被嚇得跑到了後院的廚房裡，柳煙帶著人離開之後，大堂之內瞬間變得一片安靜。

徐松念想要去把地上那朵迷蝶蘭收起來，卻被腰間的力道鎖得死死的。

沈霖像是整個人都掛在她的身上，手臂緊緊扣著，還摟著徐松念在她的背上蹭了蹭，滿是依依不捨。

徐松唸的神情微微一鬆，拍了拍沈霖的手背：“現在害怕了？剛才不還挺鎮定的？沒事，我來了，他不敢欺負你。”

徐松念心裡也擔心得要命，雖然知道柳煙是很靠譜的人，也知道沈霖很聰明，這小狐狸應該吃不了什麼大虧，多半還能把別人坑到坑裡去，但是想到沈霖一個人在外面就放心不下。

她不是不在意京城的局勢，只是當沈霖離開京城之後，她心裡就變得空落落的，她才恍然大悟，或許和心中的復仇執念相比，有另外一件事情正在變得越來越重要——沈霖。

她之前的目標只是復仇，復仇之後的人生她沒有想過，但是現在她忽然有了目標，和沈霖在一起的餘生也很重要。

“唔——念念——”沈霖抱著徐松唸的腰哼哼唧唧，“我喜歡念念，我不想拖累你——”

徐松念微微蹙眉，實在搞不懂沈霖怎麼忽然來了一句這麼不著邊際，甚至是完全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我們都要好好的，我不想看著你殺了那麼多人，卻最後找不到自己的快樂……”

清清淺淺的聲音略過耳畔，徐松念準備掙開沈霖的動作僵住，垂眸忽然看到了地上的迷蝶蘭。

差點兒忘了這東西，這是一株盛開的迷蝶蘭，雖然只有一株，但是也在慢慢散發清香，伴隨著風播撒花粉。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大堂裡已經是香味瀰漫。

徐松念和柳煙都是有深厚內力的人，本能就能抵制迷蝶蘭的毒性，而且幾乎是在看到迷蝶蘭的瞬間，她就用內力控制了呼吸，所以幾乎沒有吸入一點點的花粉。當時她被人引入迷蝶蘭花海之中的時候，在有準備的情況下都能硬抗過來，更何況眼前只是一朵花。

但是沈霖和她們不一樣——她沒有分毫的內力，就只是一點點花粉，都能讓人失去神智。

劉巴這麼著急上頭，可能並不是因為蠱蟲，因為此刻聖蠱沒有控制蠱蟲，蠱蟲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很有可能就是他開啟盒子的時候吸入了大量迷蝶蘭的花粉——迷蝶蘭讓人喪失神智，只剩下執念和本能。

劉巴的本能就是好色，腦子裡只剩下了白天在酒館見過的妞兒。

徐松念微微掙開沈霖的手，飛速把迷蝶蘭收到了密閉的盒子裡，同時開啟了所有的門窗。

只是一朵花的花粉，毒性並不強，風吹一會兒也就全都散了。

等到徐松念開啟了所有的門窗，回頭去看沈霖的時候，卻發現她正坐在木質臺階上，托腮看著徐松念，圓溜溜的眼睛裡亮晶晶的，但是如果仔細看去，能看到其中有淡淡的迷茫和困惑。

徐松念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牽住了沈霖的手，輕聲說道：“乖，走回去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沈霖離迷蝶蘭比較遠，吸入的花粉也很少，睡一覺明日醒來的時候毒性就幾乎散得差不多了。

“不要——”沒想到沈霖卻言辭拒絕了，伸手摟住了徐松唸的脖頸，在徐松念唇上輕輕親了一下，“念念真好看。”

她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摟著徐松唸的力道卻格外穩，徐松念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狗皮膏藥撕下來。

就在這時，沈霖卻主動鬆開了一隻手，本就掛在徐松念身上的身體頓時失了平衡，差點兒摔下去。

幸好徐松念連忙摟住了沈霖，才讓她沒有摔下去，無奈道：“聽話，乖一點好不好？”

沈霖卻把手伸到她的臉頰旁邊捏了捏，有些不滿地說道：“要多笑一笑，笑起來才更好看。整天唉聲嘆氣，一點都不快樂，要快樂起來……”

徐松念微微一愣，她腦海裡忍不住迴響著沈霖剛剛說過的話，勾唇輕輕笑了笑：“好，多笑一笑。”

中了迷蝶蘭花粉毒的人都只剩下了本能和執念，這人的執念卻一直都是不拖累她，想讓她除了復仇之外，找到自己的快樂。

徐松唸的手緊了緊，或許她已經找到了。

然而就在這時，徐松念徐然覺得頸邊微涼，繼而就感覺微冷的手順著領口的縫隙鑽了進去。

徐松念頓時有幾分慌亂：“不要亂動……”

“念念最好看了。”沈霖輕輕笑著，眼睛眯著，又在徐松唸的唇上吻了一下。

徐松念才想起她差點兒忘了沈霖骨子裡還是個色痞，這也是沈霖強烈的本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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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