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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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咿咿呀呀的唱腔裡滿都是含情脈脈的溫柔, 臺上的女子拈蘭花指回眸,眉目之間全都是深情。
暢音樓只有包廂,每間包廂有大大的看臺, 擺著桌椅,桌椅上是各式的瓜果點心。
面向舞臺的看臺有一圈輕幔圍帳, 可以合攏起來安靜聽戲,也可以敞開來看下面臺上的表演。
不知為何,明明暢音樓的生意一向很好, 但是今天卻沒有別的客人, 彷彿只有這一間包廂啟用。又沒有閒雜人等, 沈霖也沒有避人目光的擔憂,徑直把圍帳全都開啟了, 舞臺上的表演便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底。
沈霖看得都有些痴了:“不愧是明州府最有名的角兒,我自小到大都少有聽過這麼通透的唱腔,還有她這絕佳的身段,就算是放到京城的樂妓和名角兒裡, 都絕對算得上是頂尖的。”
“你還懂這些?”徐松念皺眉問了一句。
舞臺上的人美則美矣,但是徐松念卻沒有什麼欣賞的意趣。她自小就不喜歡咿咿呀呀的唱腔, 聽了就犯困。尤其是這種拖長了聲音去唱的崑曲, 一句詞唱完就能把人磨得沒了興致。
沈霖點了點頭:“當然了, 外祖父最喜歡聽戲了, 我小時候跟著他聽了不少, 還會唱好幾段呢。”
楊老爺子不僅喜歡聽戲, 還有自己專門跑去捧的角兒, 他肯花錢, 也能進了戲院的後臺。沈霖小時候跟著他混跡江南戲園子的後臺,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她越發覺得這些一顰一笑優雅嫵媚的美人是真的好看。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繼而是溫婉的聲音:“貴客打擾了,這是今晚包場的客人預定的酒水。”
沈霖忽而想起上次封彧在湯裡下藥的事情,還沒等徐松念說什麼,伸手就把酒壺拿了過來檢查。
封彧今天是不會來的,他去巡視商會,這會兒多半在被商會的老闆們陪著喝酒用膳。
綠禾猶猶豫豫,最後還是沒拉扯贏,心裡有些不安,但最後也只能乖乖坐下聽戲了。
徐松唸的意思是讓慕離想辦法去查一查封彧今天的行程,想要推斷一下封彧的目的。
確實這麼久也不見封彧來,也不知這人忽然在葫蘆裡賣什麼藥,徐松念點了點頭,朝著慕離使了個眼色:“也好,可以派人去問問太子殿下什麼時候來,別忘了提前進來通傳一聲太子的行程。”
說著,沈霖還淺淺跟著臺上的聲音哼了幾句,雖然只是票友水平,又多年沒唱過,但是句句都能合上。
她的聲音不似臺上的演員悠揚婉轉,氣息也沒有那麼足,但是清麗靈動的音色加分不少,如泉水激石,別有一種自己的風格。順著曲調婉轉,沈霖的單手託著的下頜輕輕點著,像是在數著拍子,眼眸裡有些顧盼飛揚,嘴角掛著淺淺淡淡的笑意。
見氣氛越來越好,慕離上前道:“主子,不如我先去外面守著。”
她本是從來不喜歡的,忽然覺得好像還真的有些意思。
這些商會老闆需要官府的庇佑,封彧需要更多的銀子,這簡直是一拍即合,哪還有空來聽戲。
綠禾著急了:“你怎麼能這麼偷懶你?等下要是找我們找不到怎麼辦……”
慕離趕忙攔住了綠禾:“你彆著急啊,這一折戲還要很久呢,我們總不能一直站著。而且今天包場,花的是太子的錢,又不是我們的錢,錢都花出去了,可不能浪費。”
看來她當年也不只是為了陪楊老爺子,她自身也很喜歡戲曲。
顏狗的本質是從戲園子的後臺開始發揚光大的。
但她完全沒想到,慕離拖著綠禾一起離開之後,並沒有去查封彧的行程,而是和綠禾一起在稍遠的包廂坐下了。
暢音樓的侍女都是身形窈窕的美人,嗓音輕輕軟軟,帶著溫柔繾綣的柔美,但又很懂分寸,只是把手中的酒水擺到了徐松念和沈霖面前的桌子上,便微微欠身垂眸道:“這是西域的果酒,味道甜而不膩,適合小酌兩杯。”
暢音樓確實是封彧安排的,但是封彧只安排了徐松念來聽戲,慕離扯了個謊,把沈霖也帶了過來。
徐松念看著沈霖的目光凝固了片刻,睫羽輕輕下壓看向舞臺上的人,臺上的人正伴著音樂的節奏踢裙搭鬢,身上的戲服也隨著樂曲的調子盪出優雅的弧度。徐松念耳邊迴盪著的卻是沈霖輕聲的哼唱。
說完,她就又欠身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那時候,她年紀還小,就會追著這些戲曲演員們一口一個哥哥姐姐的,把他們哄得喜笑顏開,偷偷給沈霖塞糖果。
她謹慎地掀開蓋子嗅了嗅,然後又認認真真嗅了嗅,可聞到也只有淡淡的甜香和酒香,再也聞不出別的味道。
沈霖忍不住想起了賈湘湘,若是她在就好了,她那隻狗鼻子能聞得出所有藥材的味道,藏在酒裡也瞞不過她的鼻子。
沈霖烏溜溜的眼睛轉著,眉間卻陷入思索而輕輕皺著,聳動的鼻尖顯得有些過分認真的可愛。
徐松念忍不住輕笑出聲:“怎麼?這酒有什麼不對勁?”
“沒有。”沈霖回了一句,把酒壺放了回去,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放在了離徐松念稍遠的位置。
今晚邀約她們的人是封彧,封彧之前就企圖強迫徐松念,不得不防。
於是,沈霖不僅把酒壺放得遠了,還連忙說道:“酒還是算了,從小娘親就告訴我喝酒會讓人變笨的。”
為了謹慎起見,沈霖也把面前放著點心的盤子放得遠了一些,一臉認真:“這個最好也不要吃了,會長胖的。”
沈霖的謹慎全部都被徐松念看在了眼睛裡。
她這個藉口格外牽強蹩腳,明明平日裡最喜歡吃的人就是她,現在倒是顧忌起來是不是會長胖了。
徐松念忍不住想起上次封彧下藥的事情。那件事情本來和沈霖沒有關係,她最好的選擇是明哲保身,但是卻偏偏義無反顧地用耗子為理由衝了進來……徐松念想到的不只有這個,還有沈霖在迷/藥作用下的那個讓她一瞬慌亂的吻……
沈霖的唇很軟,咬在唇上的力道就像是小貓輕輕用牙齒啃咬的力道,微微帶著酥|麻,卻讓人大腦一片空白。
沈霖撤掉了桌子上的所有酒水和吃食,最後甚至掏出了貼身的水壺來:“若是渴了,喝這個,是我特地帶來的煮開了的山泉水跑的烏龍茶水,絕對比酒水好喝多了。”
然後又如變戲法一樣,從包裹裡掏出一樣樣點心來:“這些都是在惠豐樓買的,絕對比暢音樓送的點心好吃。”
徐松念都有些愣住了,本來她還納悶為什麼綠禾出門就帶著個小包裹,這下子搞清楚了,沈霖不是來聽戲的,完全就是屯糧的小狐狸帶著糧食在搬家的樣子。
沈霖保持著百分之一百二的謹慎,一應吃食全都準備好,絕不給封彧任何得手的機會。
封彧一直沒來,徐松念又不允許沈霖吃過多的點心,沈霖只能連著一杯一杯喝了不少茶水。
舞臺上的簾子緩緩合上,音樂聲也緩緩停住,正是半場休息的時候,樂聲停住的時候,周圍也忽然安靜下來。
暢音樓的角兒的確不錯,唱功好,也演出了神韻。雖然帶著妝,沈霖也能從五官輪廓之中判斷出,這也是個長相標緻的美人,只可惜她見了這麼多的美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徐松念。
也只有徐松念美得讓她一眼驚豔,之後再也無人能比。
沈霖悄悄側頭去偷看徐松念,卻恰好與正在看她的徐松念四目相對,有些心虛地笑了笑道:“那個……今天的戲不錯……”
徐松念也微微頷首道:“嗯,是不錯。”
雖然她不怎麼聽得懂唱詞,但是一直能聽到沈霖在小聲的跟唱,這麼長的戲停下來竟也不覺得困。
沈霖的唇上沾染了烏龍茶水,顯得微微溼潤,下意識輕輕抿了抿唇的動作更是讓徐松念心裡微微一動,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頭。明明只是個小丫頭,明明那個吻只是個意外,偏偏在她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著不散了。
“起火了,起火了,快跑啊——”後臺忽然傳來一陣騷亂的聲音。
繼而火舌竟然直接從門窗之內攀了出來,朝著舞臺對面的包廂撲了過來,瞬間紅彤彤的顏色就映了出來。
“我們走。”沈霖神色一凝,站起身,“沒事的,今天戲園子人少,火是從後臺起的,我們出了包廂徑直離開,不會有危險的。”雖然知道徐松念是見過世面的,但是下意識還是想保護柔弱的嬌軟美人。
說著,沈霖從懷裡掏出絲帕,用杯子裡的水打溼了遞給徐松念:“若是有煙霧,就用這個捂住嘴巴和鼻子,是湘湘姐姐教我的,火場裡最危險的不是火,而是塵煙進入身體,那才是真的要命的。”
說著,沈霖把絲帕塞到徐松唸的掌心之中,握著她的手腕,教她用絲帕捂住了口鼻。
沈霖的帕子上繡著幾朵小小的紫羅蘭,浸溼了烏龍茶之後,又裹上了淡淡的茶香。可是放到鼻間的時候,嗅到的卻全都是沈霖身上清新的香氣。徐松唸的動作有一瞬間微微僵住,驟然貼近的香氣瞬間就包裹了全身。
沈霖拉著徐松念往外跑,但是推了兩下門卻沒有開啟,只聽得到金屬碰撞的聲音。
“門鎖了。”沈霖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了火,又鎖了門,戲院裡的人都落荒而逃,現在頗有點陷入絕境的意思了。
沈霖踹了兩腳,但是暢音樓這種地方的門怎麼會劣質?踹了好幾腳都沒有踹開。
徐松念腕間微微用力,把沈霖拉到了自己身後,伸手推了推門,面色微微有些凝重,這門很厚實。
她的確能一掌劈開這麼厚的門,但能做到這樣的人太少,幾乎這一掌下去就徹底暴露了她的內力之深厚。
“沒關係。”徐松唸的語氣淡淡的,拉著沈霖回到了看臺,朝下示意道,“這裡只有兩層,我們可以跳下去。”
跳下去就能落到舞臺上,現在火勢還沒有蔓延到舞臺,舞臺對面就是出口,剛才不少戲院的演員都從那裡落荒而逃。
“很高的……”沈霖一下子就慫了,她膽子不小,但就是從小就怕高。
而且,這雖然只是二層,但是摔下去可能也會斷胳膊斷腿吧,這也太冒險了。
火眼看就要蔓延到舞臺上了,徐松念目光微微一凝,伸手摟住了沈霖的腰身,沉聲道:“沒時間了,抱緊我。”
幾乎是一瞬間,沈霖就意識到她的腳已經離開了地面,低頭就是離她還很遠的地面。
沈霖嚇得尖叫了一聲,緊緊抱住了徐松唸的腰:“算了算了,死了就死了,和念念死在一起也不虧……”
只是預想之中的慘烈並沒有到來,沈霖的腳已經捱到了地面,只是腿軟,在站到地面的瞬間忍不住微微趔趄。
幸而徐松念本就摟著她的腰,所以並沒有摔倒,而是一腦袋扎到了徐松唸的懷裡。
沈霖聽到頭頂上似乎傳來徐松唸的一聲輕笑,繼而是淡淡的聲音:“放心,死不了的。”
沈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高度,嚥了口口水,有些後怕:“我們運氣……還真的不錯……”
繼而,上方忽然又有一道影子縱身跳了下來——不,是兩道貼在一起的身影。
綠禾緊緊扒在慕離的身上,比沈霖叫得還慘烈:“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人情味,我都還沒有準備好——”
“閉嘴,你很重的。”慕離癟了癟嘴,卻單手護住了扒在她身上的綠禾,穩穩地落在了徐松唸的身邊。
“誰說我重的?”剛剛還嚇得面色蒼白的綠禾,剛剛落地就變成了一臉怒色,叉腰道,“我還沒有跟你算賬。”
慕離皺眉道:“算什麼賬?”
“剛才你說我膽子小,嘲諷我膽小如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拎著我跳了下來……”
“不是為了救你嗎?”
慕離轉身就要走,卻又被綠禾拉住:“什麼為了救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要說什麼反正已經在火場裡,跳下去一起燒死好了這樣的話,你就是故意嚇唬我的。”
沈霖看得一愣一愣的,綠禾從小到大在她面前展現出來的都是懂事成熟的樣子。從小到大都在沈霖這裡擔任著半個家長的角色,什麼都要管著,彷彿幾十歲的人一樣。怎麼就和慕離單獨相處了一會兒,就變成咋咋呼呼的小朋友了?
慕離有些訕訕地低頭說道:“主子,鎖是我……但是火不是我放的……”
她本來是想著營造二人空間,說不定就有新的進展,沒想到暢音樓的侍女腦子很不清醒的樣子,她說的是把包廂的門鎖了。結果侍女不僅鎖了徐松念她們的包廂,把她和綠禾的包廂也給鎖了。
火的確不是她,雖然跟著徐松念學了不少放火的本事,但是今天真不是她,她只是想營造私會的氛圍而已。
巡城的巡防營很快就發現了這裡的火情,尤其是發現今天在這裡聽戲的是南巡的太子妃和太子側妃的時候,巡防營統領嚇得臉色都白了。為了表示自己並不是無能,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撲滅了火場,甚至找到了罪魁禍首。
正是剛才在舞臺上唱戲的女子,粉黛未卸,跪在地上卻一身傲骨:“我自是知道今天來的是大人物,我就是故意放的這把火,讓你們這些大人物瞧一瞧,在明州府的太平盛世之下藏著怎樣的齷齪。”
沈霖有些聽不懂她的話,恰好慕離回來彙報:“主子,後臺燒沒了,但是地下燒出來了一個地牢……”
哪有燒出來的地牢,本就存在,之前被掩蓋住了而已。
慕離繼續說道:“我剛剛問了其中的一兩人,都是烈士的家屬,曾經為了撫卹金鬧事,被抓起來關著。”
唱戲的女子聽到慕離的話卻仰天笑了起來:“若不是這一場火,你們聽了戲,砸了賞銀轉頭就走,就算我知道這裡藏著秘密,我也沒機會說出來。現在這場火已經燒起來了,滿城都會發現暢音樓的地牢,太子殿下南巡是為了瞭解吏治,懲惡揚善,如今民情輿論紛紛,太子殿下是不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她的聲調完全沒有了剛才唱戲時候的婉轉動聽,反而有些淒厲駭人。
沈霖心裡卻忍不住一滯,她是為了給地牢裡的人討公道,用火災和民怨輿論逼著封彧必須嚴查明州府的事情。可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活不下去,單單是縱火和意圖謀害太子妃這兩條罪,就夠她誅九族的。
這人當真是瘋了,卻也瘋得讓人敬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