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倒是出乎柳魚的意料,這大集人竟然挺多的,在村外的官道上直襬到村裡的中央大路上,且賣菜的、賣糧食的、賣布的、賣吃食的,賣家禽的等等,都是分開的,井然有序。

“那可不,這條官道是出城必經之路,聽說還有城裡人專門來這裡趕集玩呢!”

楊莊是大村子,這個大集收的攤租都歸他們村,因此村裡人自發就把這個集市管的很好。最顯而易見的就是你前頭扔個垃圾後頭就有人撿起來收著,久而久之,這個大集也算遠近聞名了。

他們這點東西佔地少,兩家合成一個攤位,才交了兩文錢。

劉桂英看著攤位,叢春花和關老太太去家禽市看看有沒有賣小雞仔的,李樂容拉著柳魚閒逛,一路直奔吃食小街。

李樂容駐足猛嗅,“好香啊!”

一副饞貓樣,柳魚忍不住笑了。

賣撒子、賣燒餅、賣煎包、賣糖餅、賣油炸檜的等等都有,但多是些要價便宜的東西,雖不甚精緻,但便宜量大,帶孩子來趕大集的誰不捨得掏這個錢。

李樂容買了一個糖餅兩人分著吃,柳魚只嚐了一點,就是麵餅裡面包了流心的紅糖,實在是沒什麼巧。

柳魚吃著吃著漸漸萌生了想法,不過得等手裡再存些銀錢才行。

柳魚點了點他衣裳。

李樂容氣得跑過去一把奪下來了,“不買別吃了,嘗一個就夠了!”

眾人都往這看,那個婦人被同行的人拉走了。

“罷了。”劉桂英掂了掂手裡的銅板給柳魚和李樂容看,一笑道:“兩文錢的攤租還是賺回來了的。”

那婦人又要還嘴,被維持這條街秩序的一個楊莊的小夥子制止了,“幹什麼呢?咱楊莊集可不興吵架。”

哥哥們辛辛苦苦從山上背下來的,因為能賣錢,他都沒捨得吃幾個。

劉桂英不賣。

李樂容氣鼓鼓地跺腳。

還不是圖省勁,背到縣城太遠了。不過這麼一鬧,劉桂英也不想在這賣了,就是可惜了兩文錢的攤租。

柳魚抿嘴一笑,李樂容不解地問:“柳魚哥哥,你笑什麼?”

這時關老太太和叢春花回來了,一人挎著一個籃子,裡面各有五隻小雞,嘰嘰喳喳,毛茸茸的,瞧著就有生命力。

他常在這條街上,大約都知曉些行情。

集市上或者乾貨店裡栗子少說得十文一斤,就算山上撿的個頭小也不至於賣這個價。

那小夥子一咧嘴,跟劉桂英道:“嬸子,在咱楊莊集賣栗子怕是賣不上好價,存著等秋社那天賣啊!”

他們兩人回去的時候,劉桂英已經開張了,有幾個婦人圍在那裡講價,“你這栗子個頭太小,三文錢一斤賣不賣?”

那幾個婦人接著講,剝栗子的手卻沒停。

那小夥子看了他一眼,紅著臉走開了。

這下劉桂英不悅了,“怎麼了?你看看你腳底下的殼,我都沒好意思說你!”

剛剛七文錢一斤,賣出去了三斤栗子呢。

柳魚道:“伯孃,他說的有些理。”

那幾個婦人不悅,其中一個嘟囔道:“哪兒來的小哥兒,這麼厲害。”

李樂容反應過來了,跳得老高,抱著關老太太告狀,“柳魚哥哥,壞!”

眾人都笑。

不賣栗子和核桃了,回家的就早。

小雞仔正是脆弱的時候,叢春花回家找了一個深一點大一點的籃子,在裡面墊了厚厚的穀草,讓它們在廊下既能曬著太陽又吹不著風。

關老太太喂完雞仔又去打豬草餵豬崽。

叢春花和柳魚一塊把後院李青山留出來的幾壟菜地種上了蔥、蒜、香荽和韭菜,都是到時候蓋上穀草能越冬的。

可算得了閒,柳魚能動手做針線活了。

離秋社大集還有十日,他扯的兩尺絹布能做四條帕子,給他做棉衣裁下來的布料,還能做荷包香囊,邊角料可以剪成佈線打絡子,一時能做不少呢。

秋社大集遊玩的人多,到時候擺在街上賣,定是能賣出去的。

柳魚繡著花,悠閒的李樂容又蹦蹦跳跳的來找他玩。

柳魚這次繡的是一株紅梅,枝幹昨個兒已經繡好了。

換了絹布,柳魚繡帕子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李樂容看了一會兒,就見一朵紅梅翩然落在了絹布上,他驚奇道:“柳魚哥哥,你繡工這麼好?”

前一陣子忙穀子的事,他沒見過柳魚繡的那兩條帕子。

柳魚笑了下,問他:“你想學嗎?我教你。”

能自己繡出來漂亮的帕子是挺好的,但……

李樂容猛搖頭,“算了吧!我最討厭針線活了,讓我坐那一個時辰還不如讓我鋤兩畝地!”

他到現在縫衣裳都還縫不明白呢!

柳魚動作一頓,復又笑了笑。

“不過。”李樂容把凳子往柳魚跟前挪了挪,撒嬌道:“柳魚哥哥,你繡的這麼好看,等你忙完了手上的活,能不能幫我繡個帕子?”

李樂容補充道:“我有布!”

“好啊。”柳魚問他:“你想要個什麼花樣的?”

李樂容這下可糾結了,“秋天繡個秋菊應景,但我看你繡的紅梅也很好看。可上次妙妙堂姐給我看的海棠花的帕子也挺好看的……”

柳魚漸漸出神了,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了那一對小瓷碗上的小胖魚。

村裡其他人的穀子陸陸續續的都收拾完了,村長開始挨家挨戶的過秤算糧稅。

李大伯沒叫李青山三人回來,人得有信譽,答應人家做工幾天就是幾天。賣糧食什麼時候都不晚,他先拉著板車自己去交了糧稅。

村祠堂裡也果然如同李樂容所說,緊得很。

這兩日據說因為爭舂米對都吵了好幾架了。

柳魚也偶爾跟著李樂容去看看。

這日,陳家總算交完糧稅了。

何氏這陣子憋屈的不行,因為上次跟李青山家打架的事,村裡姓李的都不愛搭理他家裡的人了。

家裡男人怨他冷著他,兒媳婦因為自己男人被打牽怪何氏沒事找事,陳四麻更是怕李青山揍他,每日只敢深夜歸家。

不過,賣了糧,手裡得了銀子,除了老陳頭以外,家裡不管是兒媳婦還是兒子又對她殷勤了起來。

她飄飄的,走路都帶風,也愛扎堆說道家裡今年糧食賣了多少銀錢。

村祠堂裡就是好去處。

何氏昨個兒舂了米,今個兒又來這裡磨面。

“我家賣了十幾銀子呢!”他家五個十五歲以上的漢子,授田五十畝,加上棉花種的也多,一年到頭刨去自家口糧,可是能撇下不少銀錢。

不過算起來,日後分家了,每家情況其實和李青山家差不多,就是人多了,銀錢集中在何氏手裡,猛一聽很多。

村祠堂裡其他李家的大娘嬸子相互說話,沒人稀罕搭理她。

其他姓的心裡也不痛快,你忘記早十年家裡兒子都沒長成的時候窮成啥樣了嗎?

這純靠種莊稼富的人啊,其實就兒子長成但孫子孫女還不多的那幾年。

只被何氏搭話的這個人訕訕的搭了腔,“是嗎?你家好厲害。”

何氏尤自說著。

柳魚也提著淘洗好的粟米來了,李樂容跟他一起的,一直問他為什麼挑這個時候。

柳魚這會兒已認得不少村裡人了,他叫了人。

李家的大娘嬸子或嫂子之類的,少有跟他能這樣說話的時候,這會兒都愛跟他嘮兩句。

何氏推著石磨朝這斜眼,被李樂容瞪了回去。

何氏不忿,但到底不敢在這裡說什麼,那祠堂裡供的還是李家的先祖呢!

不過,她有別的法子。

何氏使喚大兒媳婦回家再拿些粟米來,沒淘也不要緊。

能多吃些新米,陳大媳婦還有什麼不應的,忙不迭的回家拿去了。

何氏又跟一旁的人說話,故意將家裡得的銀錢說給柳魚聽。

柳魚掐著這個空,把準備了許久的巴豆粉倒入了陳大媳婦剛剛篩粟米麵的簸箕裡。

當晚,陳氏一家半數以上的人都拉了肚子,尤其是何氏。

老陳頭連夜請了大夫。

大夫診斷是吃了不潔的東西。

那沒淘的粟米首當其衝!

何氏一夜淪為村裡的笑柄,大家都說她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