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是熙貴妃的住所。
這是一處兩進門的院子,自從熙貴妃協理六宮之後,又將門面擴建了不少。
黃琉璃,硃砂牆,屋頂走獸栩栩如生,內簷彩畫繁複明豔。
隱隱之中,似已壓過了皇后所居住的坤寧宮。
此時,熙貴妃正端坐著品茶,與身側的宮人們討論著,這山茶花何以這般清甜。
絲毫不理會撲跪在地的蘭溪。
直到蘭溪足足跪滿了半個時辰,方才冷著聲音,叫她起身說話。
“你太蠢了。”
“……娘娘教訓的是。”
此時的蘭溪已經冷靜了下來,緩過心神,將眼下發生的一切,重新審時度勢了一番。
她的確太蠢了。
凡事都不應任由情緒帶著走。
還有,她太小看蘭么了。
“知道本宮為何要接你入宮嗎?”
蘭溪搖搖頭。
心中只道是,難道不是為了哄皇帝開心嗎?
但這種話,定是不能當真說出口的。
熙貴妃微微向前傾著身子,一雙丹鳳眼高高挑起,眸子中是深若墨潭的精明,能將蘭溪整個看穿。
“因為,我看到了你眼中的野心。”
野心兩個字,如同巨石落地一般,在蘭溪心中重重一震。
原本,她可以靠著現代思維與知識儲備,贏下他人的喜愛。
屆時,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有人替自己撐腰,凡事就能一帆風順。
可如今,當她身處逆境,優勢無法發揮,宅鬥伎倆上又被蘭么壓制,能翻身才有鬼,她引以為傲的野心就這樣被困住了。
而此時的蘭溪,已經想明白了這些,同時亦是聽明白了熙貴妃話裡的意思。
“娘娘是願幫我?”
“幫,談不上,只是若你乖乖聽話,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聞言,蘭溪再次叩謝,以表忠心。
曾幾何時,她最是看不慣這些古人,動不動就會下跪磕頭。
*
回到蘭家,蘭么直奔馬廄,在天火身上用了剛剛獲得的“穿越符”。
隨著一聲馬嘯長鳴,天火的整個氣場,肉眼可見的改變了。
而當他認出眼前這個長髮翩然,香氣撲鼻的女子,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主人時,激動得直往對方身上蹭,就差沒直接開口講話了。
瓦達西好想媽媽桑呀,親親。
蘭么也給了天火一個貼貼,然後就嚴厲的制止了他。
誰讓他一激動就喜歡噴鼻涕。
他又幾多激動的蹦著跳著,示意蘭么上背,要好好跑上一圈才行。
但蘭么只是拍拍它,表示下次一定。
因為,在這個世間,女子騎馬馳騁,總歸是惹人眼的,還要另作合計才行。
於是,她又招來了小滿。
“你知道都城中,哪裡有馬賽的嗎?”又稍作停頓,“嗯,不正規的那種。”
小滿面上先是閃過了一絲吃驚,而後又轉為自責。
他的眼線,才剛剛在府中布齊,尚未來得及往府外擴散。
自己還是太慢了,跟不上郡主的節奏。
“還望郡主多給些時日。”
*
這些天,送到蘭么這裡的拜帖,是越來越多了。
蘭么捻著白玉念珠,一本一本的看著,沒想到裡面還混進了一本蘇洲白的。
她不好意思當著兩個丫鬟的面看,畢竟蘇洲白那傢伙,不知道又會寫出什麼出格的文字來。
於是便悄悄的把帖子藏進了袖袋裡,還故作鎮定的乾咳了兩聲。
銀硃:欣然,你看見了嗎!
欣然:郡主面薄,你淡定一些!
蘭么:呼呼,幸好沒被發現,真是兩個傻丫頭……
她又重新審視著這些拜帖,大多都是不認識的,即便原主的記憶中有相關的資訊,也不是什麼愉快相處的經歷,便更不願意浪費時間接觸了。
江雲月的帖子上說,腳傷已經差不多好全了,希望可以來當面致謝。
賀殤這幾日不是在騎馬,就是去爬山,也想來尋自己聊聊沿途的絕色風景。
再加上此前答應了的禮部尚書夫人。
好吧,那就這三位吧。
蘭么將想在六月十四日這天,舉辦茶會的想法,告訴了兩個丫鬟。
但銀硃卻皺緊了眉頭,“那日,二小姐那邊,也要舉辦宴請。”
蘭么記得,蘭溪會在六月十五日這天,正式入職承乾宮。
可不應該呀,貴女去當宮女,並不是什麼值得宴請之事。
銀硃繼續說道,“我聽小滿說,二小姐請動了衛國公來赴宴。”
衛國公,熙貴妃的母家……
都城四大家,原是自大番國開國初始,便獲得冊封的六大公爵,一直傳襲至今。
原本也是圈地圈權的存在,但貪念使然,有兩位公爵竟在封地上自立為王。
都城這邊很快就出兵鎮壓,收回了爵位,同時也影響到了剩下的四位公爵。
他們的封地和權力也都被一一收復,後又被召回都城,從此,便失了“公爵”的概念。
於是,現下大家都更願意用“四大家”來稱呼他們。
有逐漸凋落的,如江柳夫人的母家,鎮國公。
也有勢力幾近隻手遮天的,如熙貴妃的母家,衛國公。
如今襲了衛國公爵位的,是熙貴妃的同胞弟弟,皆因老衛國公登上丞相之位後,恐勢力過大,便主動將爵位讓了。
而這般身份的衛國公能來赴宴,看來,蘭溪這回是抱上了熙貴妃的大腿了。
“還有……”銀硃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小姐計劃在宴請上,認衛國公做乾爹,還說,這件事熙貴妃已經提前允諾她了。”
“這樣啊……”
蘭溪的確還算警惕,若是領了衛國公義女的身份,等她入了宮,自然不會當真混成一介宮女。
“無妨,她辦她的,我們辦我們的。”
*
六月十四日,清風徐徐,天氣怡人。
除了禮部尚書夫人歐陽筱夫人、賀殤、江月雲外,歐陽小日也陪著他母親一起到訪了。
他本帶了一支青竹長笛來,想作為拜訪禮物,送給蘭么。
可沒想到賀殤也在,遂又轉變了心思,藏下了長笛,打算等一會兒走的時候,試著送給她。
自馬場那日過後,他就像是得了多夢症似的,總是夢到許多快意江湖的畫面。
也不知她願不願意收下,會不會也同自己一樣,心中歡喜……
幾人聚在了小院的畫舫中,乘著清晨的微風,品鑑著滿嬤嬤的新式糕點,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歐陽筱夫人是那種書卷氣息特別重的女子,所以總是端在自己的身份裡。
蘭么小課堂開課啦:若是這種情況,你大可磨一下她,將她磨急了,才能聽到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