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婆護犢心切,火力全開,絲毫沒有給郭青山面子。

郭青山臉上還掛著一口濃痰,麵皮通紅,整張臉火辣辣的,尤其是那句“沈柔生前不想看你,死後更不想見你”,深深刺痛了郭青山的心。

郭望春快速上前,用袖子擦掉那口濃痰,他的影子也恰好落在郭青山身上:

“爸爸,總歸是救出了媽媽。”

“我想,媽媽也不願意待在廟宇之中。”

“您要體諒媽媽的選擇,要理解媽媽。”

說話間,郭青山只覺得全身微微一抖,原本平復的心情,陡然發生了變化,一種怒火再次熊熊燒起。

自已寧願陽壽大減,也要通靈請神,最後卻連沈柔鬼魂的面都沒見到。

把沈柔的鬼魂帶回風陵渡,建廟享受香火,一家三口也能團聚。可一份團聚還沒開始,就被寒生給毀掉。

自已不過是說幾句狠話,臉上就掛上了濃痰。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望春身上跟回來的“髒東西”,悄然加大了郭青山的不滿。

“你老子都被人把濃痰吐到臉上,你都無動於衷,你真是我的好兒子。”

郭青山一把推開郭望春,氣得全身發抖,金剛怒目,瞪著藍婆:

“好啊!當年我就瞧不上你們。”

“窮鄉僻壤之地,野蠻未開化之輩!”

“豈能和郭氏一脈,這種千年傳承的大家族搭上關係。”

“老夫這就離開。”

“今日受辱,老夫權當你年邁沒幾年活頭,懶得跟你計較!”

“你死的時候,不用通知我來給你送紙錢!”

這話一出,等於是咒藍婆去死。

寒生和郭望春心中同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完蛋了。

怎麼這樣子!

郭望春和寒生當即就急了。

寒生忙勸藍婆,說道:

“婆婆,你消消氣。郭叔叔是太過想念沈阿姨,你不要生氣。”

“他只是說了些胡話而已。”

“他正在氣頭上。”

郭望春倒在地上,連忙站起來,說:

“爸爸,媽媽的確是急著離開。”

“她怕逗留太久,會影響到我的心志,這與寒生大哥沒有關係。”

“婆婆剛才也是氣壞了,才朝你吐痰!”

藍婆聽了郭青山的咒罵,一口氣不暢,心口絞痛,咬牙喝道:

“郭青山,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

“當年,鬼嬰尚未出生,性別不定。我……提議讓兩孩子成婚或結拜,你就遲疑不願意!”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們苗人。”

“既然如此,是我們高攀了你們。”

“野蠻之地,窮鄉僻壤之處,不歡迎你們。”

“當年,是誰求在老三面前,想讓老三帶你們找蠱王。”

“老婆子,從未見過像你這樣忘恩負義之人!”

“我告訴你,老婆子命硬,不會在你前面死掉。”

寒生瞧出藍婆心口開始絞痛,忙扶著藍婆坐下來,不斷揉著心口,眼下這局面,若還讓二人面對面,後果不堪設想。

他只好對郭望春說:

“春弟,你暫且和郭叔叔換個地方。到時候,我們在趕屍客棧見面。”

“藍婆這會心絞痛,我要留下來照顧她!”

“你們路上小心點。”

“我讓小瓜給你們帶帶路。”

郭望春沒有法子,只好拉著郭青山離開。

郭青山有些迷糊,心中也不願意藍婆發病,可是心頭總籠罩著一股怒火,不吐不快。

臨走之前,郭青山撂下狠話:

“除非我死,否則這兩個孩子,不能再聚首。”

“你們這幫鄉下人,休想再攀附我郭家。”

這話傳到郭望春耳中,頓時心中一揪,眼神之中充滿不捨之情。

“你……你……”

“你……”

藍婆一口都快接不上了,嘴角更是流出了鮮血。

她畢竟是快九十歲的人,再加上擔心兩個孫兒,一天一夜都沒怎麼休息。

老邁疲憊之身軀,驟然遭遇怒氣,搞不好就會一命嗚呼。

“快,快走!”

寒生沒有辦法,只好催促,眼睛通紅極為不捨郭望春。

郭望春看了一眼藍婆,喊道:

“婆婆,保重!”

他架著郭青山離開,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寒生看了一眼仰小瓜,說道:

“小瓜,去給他們帶帶路。”

仰小瓜雙眼通紅,應道:

“我不殺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恩賜!”

“我去給他們帶路!”

“我犯賤嗎?”

寒生要照顧藍婆,也不好對仰小瓜動手,嘆道:

“罷了!”

他又看了一眼房樑上的巫東陵。

巫東陵呵呵笑了一聲,應道:

“我等窮鄉僻壤的野蠻未開化的人,怎麼好去給他們帶路!”

“這不是犯賤嘛!”

“寒生,正所謂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你和郭公子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今斬斷了出生時的羈絆,救下了沈柔,你們總是會分開的。”

“人生就是這樣。”

老七葉嘯風怕寒生擔心,便說:

“寒生,我大哥這話有道理。”

“郭青山和郭望春都是風水師,山中精怪根本難不住他們。”

“這段時間,郭公子又跟著你在山中走動,早已學會了辨別方向,穿越山林的本領。”

“又怎麼會迷路呢!”

寒生心想也是,便不再提及此事,用盡所有辦法緩解藍婆的心絞痛,又給她喝了些水。

藍婆劇烈咳嗽了一會兒,嘴角流出了鮮血,好在最後慢慢睡了過去。

寒生長舒一口氣,上了年紀的老人發心絞痛,那是相當恐怖,搞不好就會喪命。

好在,藍婆躺下來休息之後,臉色有所好轉,呼吸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總算是逃過一劫。

仰小瓜眼珠子快瞪出血來,咬牙說道:

“太不是人了。”

“郭青山這種狗東西,我要帶本命蠱找上去,讓他痛上十天十夜!”

“氣死我了。”

寒生罵道:

“我看你是皮癢了,找打了。”

仰小瓜咬著嘴唇,冷哼一聲:

“少爺,你打我也沒用。藍婆對您多好,郭青山什麼東西。”

“你真是能忍啊。”

“你只要下令,郭青山想要走出林子,不死也要脫層皮。”

“他太狠心了。藍婆多好的人,怎麼會咒藍婆早死。”

寒生念動口訣,將仰小瓜收起來,喃喃自語:

“看來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

“三個月的相處,當真如夢一樣。”

“看在春弟的面子上,我又豈能收拾郭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