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滿繁星的天空中隱約有著一顆不大不小的漆黑孔洞。不知什麼地方,此刻還有著幾顆,一個比一個小,幾乎不能確定它們的存在,可能只是幻覺。只有眼前這顆大小還可以。

“有什麼嗎?”男孩說道,仔細向那邊看去,“好像是少了什麼。”

“是一顆星星。”我向他講道。

“少了一顆星星嗎?”

“是多了一顆星星。但是不發光。而且離我們很近。”

“實際並沒有少。”我補充道。

“我知道那是什麼了。”男孩說著,像是想起來什麼,“我爺爺跟我說過。但是想不起來了。”

“這種事情想不起來也對。那顆星星已經是這樣的了。”

“要是它重新亮起來怎麼樣?”我向男孩問道。

“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男孩漫不經心地說著。

“說不定會長很多草。還有樹。”

“像森羅那樣嗎?”男孩又忽然有了興趣。

“森羅?那是哪裡?”

“就是青兒姐那裡。長滿了草,還有樹。很大的樹。”

“你去過嗎?”我不禁問道。

“那倒沒有。我爺爺去過。”

“那是在哪?”我不禁繼續問著。

“好像是在什麼木星上。也是一顆星星。”

“你知道怎麼去那裡嗎?”

“我爺爺知道,而且我以後要路過那裡。”

“路過?你要去哪?”

“也是一顆星星,在木星旁邊。大概還有個五六年時間……”

男孩執意要自已回去。老大埋頭吃了一整桶蟲子。院子裡的雞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有些神神叨叨的。仔細數了數,原來少了一隻。大概是跟男孩走掉了。倒是也說過要送他一隻。

向老大問道,“跟男孩跑了一個?”

老大點了點頭,又把嘴插進另一桶裡。

雞群混亂了一會兒。

隔壁的那個房間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了下來。枕邊的瓶子似是耗盡了那一團熒熒綠光。我不知怎的,回到那間屋內,在牆角坐下來。她已經被接走了,女孩早上如是說著,看來惹了很大動靜。屋裡又太過安靜了,如那星空一般。總歸什麼也不知道。

視界中再次蔓延起沙暴。青兒大概再不會回來這裡了。

如此想著。

許久。

許久,終於平靜下來。

幾月之後。

“還是傍晚好啊。”我向老大喊著,也似自言自語道,“身上也感覺暖洋洋的。”

把木刀放進女孩給的衣服的口袋裡。一件灰黑色的風衣,看起來跟它們的工裝也差不多。

老大盤旋在半空之中,回看那山巔上。遠處是那座不見邊界的城市。

片刻。

“先繞一圈看看。”我向老大喊道。

不知何處的遠空傳來一陣清脆的咯咯聲。

繞上一圈大概花了一天時間。城市確實把高臺圍了一整圈。奇怪的是靠向這邊卻都沒有入口。總不能是先有的這座城市吧。慢慢想著,靠向這邊的牆上有些倒是有門,如此倒是我多慮了。

聽女孩的意思,按理來說老頭早該死掉了。如此便要問一下。是不是真的能多活一陣子。五年之後能去火星。之後要再去木星,還要等七十七年。想要回來,起碼要多活一輩子才行。

女孩倒是一直說不會有事。但是,總歸要有事的。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感覺。

片刻。

“是這裡嗎?”我向老大喊道。

“咯咯……”

只聽見聲音,看不見鳥影。遠處大約有個黑點,應該是它。

“你先給我下來。”

“咯咯……”

“怎麼還越飛越高了。”繼續向天上喊著,“你給我下來。”

原打算再養兩年差不多就能騎了,這可怎麼能行。旋即把身體緊繃起來,將流失的異能短暫凝聚成一團,隨後釋放出去。荒蕪天際間隱隱回應著我。這番感受已經愈發清晰了。

片刻。那道屏障已向更遠處遁去。終於傳來一陣悽慘般的咯咯聲。

老大在半空的慌亂中穩住了身形,自覺不自覺地回頭看著。

“直接去吧。幫我看看這些房子裡面有沒有東西可以拿。”

“咯咯……”

事情輕易就可以忘記,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是何時忘記的。即便回憶起來也會很快再次忘記。其中就包括那些絕不能忘記的事情,實際也不能永遠掛在心上。若是如此就什麼事也做不了,哪裡也去不了。總之人是不能那樣的……

“再高一點。”我向老大喊道,“再高。”

一道直衝天際的沙牆向著城市湧來。

城市外圍早已是一片廢墟,無時無刻遭受著沙暴的侵襲。混亂的沙暴和城市各處莫名湧出的大風撞到一起,一瞬之間形成了那堵高牆。眼下倒是無可避免了。

“咯咯……”老大似抱怨道。

“再高一點。”

腳下又是一陣漩渦升起,正中我倆,人和鳥頓時天昏地暗起來。

醒來已躺在沙坡腳下,身上堆滿了沙礫,只露出頭。老大在不遠處低空盤旋著。眼前竟是一條直達天際的沙路。

“這就是沙丘啊。”

“咯咯……”

“這麼多年就只侵蝕了外圍,為什麼要搬走呢?”我不禁自言自語道,“恐怕遲早要把整座城市連同那座高臺也一起掩埋掉。”

“咯咯……”

“你先上去看看。”

沙路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整個人隨時要沉下去。不該讓老大走的。索性原地坐下等著。

城市裡湧出的風仍在蔓延著,一點點把沙礫堆上高坡。坡上的沙也偶爾聚成一股流下去。這一過程實在談不上精妙。如此高聳的沙丘,遲早要徹底傾覆下來,而且再無法阻止。

那傻鳥一直不見回來,還是要自已上去,說不定就是給人逮到了。走上一天,遠處沙丘半腰逐漸變得平緩,一座酒館出現在上面。

夜空下,一片灰濛濛的。不知何處響起蟲子的叫聲。酒館屋簷下,柱子上就趴著一隻蟲子。全身似沾滿沙礫,眼睛很大,紅色的。稍一接觸便撲騰著翅膀飛走了。手指間留著銀色的粉末。

臺卓內站著一個肥胖男子,金黃頭髮。店裡的空間比外面看來小得多,大概是被隔成了兩半。這時,一位姑娘從內屋的門簾裡走出,四下打量著。

向我說得,“客人請坐吧。”

屋內昏黃的燈火下尚有一張空閒的桌子。其餘三個桌子已經座滿了人,私下裡互相打量著。沒有多想,便坐下了。

姑娘湊到臺前,向那男子說得,“真的有化形獸。還是幼年期。”

男子沒有理會,向屋內瞥了一眼,默默擦拭水杯。

店內的客人短暫安靜下來。

“是有一隻。很多人都看到了。”男子緩緩講道,“不過是從視界那邊來的。”

“何以見得?”臺下另一頭髮稀疏的消瘦男子說道。

“還能是哪裡來的?”胖子反問道。

店內再次陷入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