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或是熟悉的石頭,兩人終是沉默下來。宴會之中酒過三巡般的空氣逐漸順著大風湧進洞穴裡來。

石頭,其中有些相交的黑線的石頭。只有到了夜晚方才會在異能的影響下發揮作用。它們會各自奔向某個方向,跌落之處凡是接觸的的物體會憑空消失掉。石頭也再找不到了。

老頭仍是頭疼的想著,把乾枯的手掌伸進長髮裡揉捏腦殼。那些石頭,或者是那些石頭迸射而出的樣子實在讓他感到熟悉。可不管怎麼去看,怎麼回憶,仍是一無所獲。

“樹影。”老頭緩緩說道,或也是在問向自已。“你覺得這世界上有完全違揹你預期的事情嗎?比如……就比如明明是草的種子,最終卻長出了一棵樹。”

“應該不會有那樣的事吧。”樹影回應道。

看著那些石頭,不過是點綴了山洞罷了。樹影看得入迷,無非是看著繁星同樣入迷。他只是淺淺以為,自已無需去追究石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個簡單的道理,或者也可以說是常識的東西在他心底作用著。即眼前畢竟有些石頭,它們都是實實在在的,不可能與什麼虛幻近似夢幻的難以言說的不能理解的東西聯絡在一起。

如是什麼東西真的像是完全無法理解,任何人看到都無法理解,不能解釋,不過是尚且沒有人能理解它們罷了。

老頭卻畢竟也是一副難以理解的神情。樹影便向他問道。

“真的有那種東西?”

老頭緩緩答道,像是回憶著那些從未記下的事情,腦海中仍是沒有頭緒。

“種子。這些石頭應該是種子。”

“你想起什麼了?”

“談不上想起了什麼。但是這些種子不該是它們的種子。”

“既然不是,那為什麼還要把它們聯絡起來。”

“所謂幻想,不就是這樣的事。”老頭如此回應道,仍是自顧自地想。幻想之中自是沒有旁人的。若是身邊有很多人,任誰也難以想象從未知曉過的事情。

實際也只是把遇到過的東西聯絡了起來。如此幻想,彷彿是在祈求著什麼,祈求神明創造一切時便是依照著相同的什麼東西。然而話又說回來,所謂的幻想還真就是這麼一回事。

樹影大概知道老頭的意思,卻從未將這一切真正的理清。便是知曉了七七八八,仍是問道。

“你說的它們是什麼?”

“一種草花。”

“星塵草?”

“不是它們。不可能是它們。”

如此言語,樹影便知道他所想到的只能是星辰草。嘴上說著。

“你說不是它們,所講的草花也只能是它們。”

老頭並不理會樹影,腦袋裡有種酥麻疲憊的感受。他花了費了會兒功夫才將那熟悉的感覺適應了下來。

“我所說的確實是星塵草。但是它們是靠根系生長、繁衍。絕沒有種子的。”

結論已經給出。老頭卻仍是一副困擾的模樣。他所面對的絕不是什麼必須解決的麻煩。說起來,他倒是覺著自已是因著這些奇怪的石頭,或者也可以說是種子,對於它們的疑惑使得他恍惚回到了很早之前的什麼時候。

他自是想起了無邊無際的汪洋來,永遠也無法窮盡的汪洋。事實也同樣如此。在那樣的汪洋之中,幾片礁石上堆著一些沙子。

蒼穹之下,一群孩童般的人在那裡永世地嬉戲。那些孩子是守衛那裡的人,也是那裡的王子。在那裡,曾經有過一個年長一點的衛兵問過自已,或也是自已向他提問,他反問了自已。

“你問我貝殼是什麼東西?”

“是啊。它們為什麼叫貝殼?”

“它們就是叫貝殼。你也可以不叫它們貝殼。”

“那它們還能叫什麼呢?”

“隨便你怎麼叫。”

那時的自已緩緩地想到了什麼,總歸是一閃而過的幻影罷了。時日無數,自當是無窮無盡的幻影。便是與任何也不能窮盡的虛空相比,那些幻影仍然不朽。

守衛說貝殼一直都在這裡,守衛自已同樣是如此。那個名叫迪蘭的孩子即便是大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仍是向那位比自已年長了一點兒的守衛問道。

“那別人怎麼知道我怎麼叫它們呢?”

老頭逐漸想到,時日再過漫長,那裡總歸還有貝殼吧。便是那些礁石,在當時或也被他們保守的很好。

“可能是別的什麼種子吧。”老頭終是講道。

“什麼也不知道的話,它們就是石頭也說不定。”

“隨便你怎麼說吧。”老頭笑著說道,又是喝起了酒。

酒已全部喝完了。老頭把所有瓶子重又放回懷裡。不多時間,又是滿滿的酒。兩人重又喝上一遍。

“你這些酒也能像木刀的樹液一樣嗎?”樹影如此問道。原是睡夢之中木刀積累的樹液能夠把流逝的大多數異能重新流入整體之中。

“不能。”老頭只隨口說著。隨後喝酒。

“是因為用過了嗎?”

“差不多就是因為用過了。”

“據我所知,異能即便用過了也不會消失。”

“怎麼說?”

“它們就是不會消失。不管有多少,完全用完之後仍然還是多少。只是,對於那個人來說,用完了就是用完了。”

“你知道挺多的嘛。是月亮告訴你的?”老頭一邊喝酒,緩緩問道。

“我自已想的。”

“每個人都可以自已去想。”

“還是不要想了。它們就是跟那些石頭一樣奇怪。”樹影抱怨道。實際便是讓自已不再去想,仍是要想的。

“還是要想。”老頭便是如此告訴他。“總有人能想明白的。”

“那想明白之後呢?”

“之後?那我可沒想過。”

片刻。

“老頭。你到底要幹什麼啊?”

“等到通道開啟,我要去另一邊。”

“去另一邊?”

老頭並不管樹影是否好奇,只自言自語般說著。

“差不多就快到時候了。”

終是緩過神來,他站起身,向著樹影說道。

“你不是要去找科倫丁嗎?確實應該去找他。光聽迪蘭的可不行。”

“是要去找他。”

“他也有不少好酒呢。”

“比這些還好?”樹影喝了一口酒問道。

名為元的老頭仍舊不管樹影的問題是否出自呆滯木魚般的本意。緩慢說道。

“在那之前去找一個姑娘?”

“什麼也瞞不了你。”

“你可以把雞場的雞送給她一隻。”

說起那些雞,樹影六年來日夜相處的珍貴的雞,樹影並不避諱什麼。

“我確實有這樣的打算。”

“怎麼?”

“不然可不好收場。”

至於那些雞到底為何,老頭自然是知曉的。同樣的,在老頭眼中,樹影只能更為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