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目光在熱烈的天際裡逐漸暗淡下來,僅餘下腦海中欣欣向榮的場面。但某種被忽略的氣息仍是在空氣裡遊蕩,彷彿一根根枯萎了的野草的幽靈。視界也總是給人一種失去了什麼的感受,一種正在被遺忘的感受。除此之外,視界仍是沒有模樣。

夜幕過後,火紅的日頭重又漸漸升起,眼前只一片冬日粗糙的荒野。人們各自清醒過來,看向那裡,逐漸地將某種類似於悲傷的東西連同悲傷一掃而空。

隨後幾天,大約也是相同的圖景,或是人行愈發緩慢了。每到事臨又總是如此。只教得逐漸聚攏的人群情願、不情願地蒙上一層層灰黑色的煙霧。四周逐漸平白地哀嚎起來,卻又講不出緣由。各自也只管緩慢地前行。宛若朝聖的隊伍仍是匯聚壯大,場面也是越發的悽慘起來。

樹影將一切看在眼中,或是不自覺地迴避,腦海裡只把莫妮卡抱怨了無數遍。老大同樣被他一直抱怨著。恩斯特仍是默默地走在身後。

不知是什麼時候,潮水般的人群忽然撕開一個口子,人們紛紛從旁邊經過,彷彿那空曠的沙土上降下了深淵一般。平地間多出了一塊形狀古怪的石頭,一塊緊緊萎縮的逐漸凋零的石頭。

路過那塊石頭,人們雙手合十,或張開手掌,或攥成拳頭,放至額頭向石頭默哀片刻,彷彿真是信徒一般。然而若是真的讓他們相信什麼,他們實在也不會理睬,只對同樣的人或也是對自已不能忽視了。

樹影早已不能言語。一行人再也沒有超過任何隊伍,完全地融入其中。就是身邊的哪個人忽然倒下也變作那個樣子,他也只能再次默哀罷了。

到了夜晚,人們一起停下了腳步,四下打量起來。互相看著,也各自點頭示意。彼此靠近的人們走向中心位置,把平日裡防身的鐵棍或隨手或不捨地仍在一起,隨後退散開,只餘下幾個樣貌堅硬的男人把雙手舉過頭頂,伴隨著逐漸清晰的蟲鳴聲,火焰再次升起。

蟲鳴之中熒光緩緩出現,落下。沙原皆是如此,宛若神蹟。一團團稀薄沒有溫度的火焰照印下無數張乾枯的身影。隱隱有人歌唱起來,不過又是蟲群的空鳴罷了。

一切全然不是幻覺,熒光卻早已無法尋覓了。人們也各自落座,沉默半晌,聆聽那空靈的聲響。或也只聽到了冷冽的風聲。或也是自已的心聲,終是在蟲鳴聲中稀疏起來。

一個孩童獨身爬起來,向著突起的巖壁走去。女孩差不多就是跟莫妮卡一般的大小。一件單薄碎屑的衣服,更像是一張飄忽不定的紙片獨自飄離了人群,飄向了暗影。女孩的嘴角威威顫動著,彷彿吟唱著某種古老的樂曲,超塵靈性的咒語,或也是迷人動聽的蟲語之類的。樹影的目光久久落在那女孩逐漸呆滯的身形上。至於那個女孩,她是去抓蟲子了。女孩的母親卻面容黯淡,仍舊看向火焰中的眾人,眼神飄忽不定,或是把自已也看在眼中了。

“不用管那小女孩。”恩斯特緩緩講道。“若是運好遇到了蟲群,那就是她的好事。”

“遇到蟲群會怎麼樣?”

“自然是圓滿。”

“只用遇到就可以嗎?”

“只要遇到就可以。”那個在酒店裡對自已喃喃蟲事的男子講道。

“別想了。根本就沒有蟲群。”恩斯特說著,同樣一直看著那女孩。

或是這眾多無數的人也不過是同樣的人罷了,時日緩慢總歸沒有分別。或是也有些分辨,便是最終變作的石頭稍微有些差別吧。

如此想著,誰又不是同樣的人呢?就是那視界的莫妮卡不過也是哪家的孩子罷了。似是把往日的場景聯絡了起來,便又緩慢說道。

“就是遇到了,也只是傳說罷了。沒有用的。”

“傳說是真的。我親眼見過。”那人名叫付振的人仍是辯解道。

“我就遇到過蟲群,你看我現在怎麼樣?”

“也就圓滿了一半吧。”

“你也說就一半,我先前可就是一半。”

一旁的眾人也符合起來。

“付振說他見過,現在怎麼還是這副德性。甚至還不如我。”

“那是因為他喝了太多的酒。異能討厭酒味,更討厭不能喝酒的人。”

至於樹影,他確未多想什麼,隱約間只把女孩看作了莫妮卡。如此問道。

“你們覺得那個高臺的女孩收集那麼多異能幹什麼去了?”

“那個高臺的瘋女人?”

“還能是幹什麼去。”

“她是想著自已當神了。”另有一人符合道。“沒人會崇拜她的。”

想必這眾人中也是沒人會崇拜旁人的。就是那令人沙丘的沙星,姑且能夠這樣稱呼他吧,也緊緊把人們囚禁起來日復一日地勞作而已。若是不真的天命所歸,任何人也無法成為神明。然而話又說回來了,在這永恆荒廢是視界沙丘之中,便是成為了神明,又能做什麼呢?

“總歸是有用處的。”樹影仍是辯解道。

“就是有用,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大概是沒有關係吧。”付振同樣說道。

“大概?”

“若是真的沒有關係,或是那女孩實在惡劣,為什麼沒有人去到那裡理論呢?”

“元大人不是就去了嗎?”

“元大人?他在哪呢?或是連他也無可奈何了吧。”

恩斯特安坐一旁,或是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事。不知為何,隱約間便是把她要等著的人跟樹影聯絡了起來。即便不是樹影,也只能在這眾多的人群裡。

“那女孩真有那麼厲害?”樹影仍是問道。多少年來,自已實在不瞭解什麼。或是不用去了解呢?終是不清楚的。

“總不至於跟我們這些人一樣吧?”

“你們就不好奇她在幹什麼嗎?”

“不好奇。”

眾人一一如此回答。或是想起了先輩們的教導一般。那些早已離去了的,前往了諸多暗星的先輩們。

“那你們為什麼還叫她瘋女人?”

“我說不好。”那人便是答道。

“我也說不好。”

“說不好。”

那人四下環顧著,眾人皆是如此。最後總結式地回應道。

“總歸說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