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春節假期,江保軍頭腦中一直想著發財的事,不停地向A市的那些所謂的“好同事、好朋友們”傳送祝福。鄭楷雖然也聽鄭楨說過一些江保軍的事情,但鄭楨卻沒有告訴他江保軍的“醜事”,所以,鄭楷僅僅以為江保軍在A市除了日常工作就是陪著姐姐,因此也就沒有對江保軍一直冷臉。

很快,春節假期結束,江保軍帶著鄭楨返回A市。而鄭楷的寒假還沒結束,原本他想跟著姐姐一起去A市,但鄭楨沒有同意。至於原因,鄭楨心裡當然清楚,她不希望鄭楷發現江保軍的在A市的窩囊一面,便以讓鄭楷早點回校找莫氏瓊莊為由把鄭楷留在了家裡。

冬去春來,第一醫院的“生意”似乎比去年好了不少,由於來看病的患者人數增加,醫生們也忙碌了起來,江保軍自然是不會推諉,經常加班加點地工作。也正是因為工作忙,讓江保軍減少了與楊美玲他們的接觸。雖說是減少,但不代表沒有。因為,發財夢在江保軍心裡已經紮根,他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這件事。

這次過年回A市,江保軍給梁青青帶來不少好吃的零食,因為這些都是A市沒有的零食。得到零食的梁青青手舞足蹈,“央求”江保軍下次還要給她帶,江保軍一聽立刻答應,還補充說以後有新上市的都帶來給她嚐嚐。江保軍的這一舉動,楊美玲他們自然會彙報給陳英姿,而當陳英姿和方麗芊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兩人都覺得江保軍傻得透氣,讓她們哭笑不得。

在年後的幾個月裡,雖然工作量有點大,但江保軍對於小荷和林溪的“加班指令”卻是不敢反抗,讓他加他就加,而且不給加班費,完全成了義務勞動。甚至她們有時都把自己的活拖到下班,然後一股腦兒的扔給江保軍。江保軍雖然心裡也有些不悅,不過他不願反抗,心中秉著打腫臉充胖子的信念,繼續迎合討好這些個女人,寧可丟下家裡的事不管,寧可讓鄭楨一個人操持全部家務,寧可和鄭楨翻臉,寧可疏遠朋友,寧可把身體完全透支,也不反抗被別人“虐待”。如果說江保軍敬業,那不準確,因為江保軍沒有多少為醫院做貢獻的心理。他心裡主要有兩件事,一是發財夢;二是維持自己在工作場所的良好形象,讓別人覺得他好能幹。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初夏,鄭楨終於受不了江保軍的所作所為,給於小荷打電話告訴她不要總讓江保軍加班。於小荷表面上說好,可遲遲不見行動,反而江保軍加班越來越頻繁。

一天,江保軍陰沉著臉回到家,鄭楨見了疑惑地問道:“保軍,怎麼了?”江保軍把包放在沙發上,猛然抬起已經黑的快不行的臉對鄭楨吼道:“你打電話給於小荷了吧!你居然這麼做!你讓我的臉往哪放?”

鄭楨聽明白了江保軍指的是什麼,她也沒好氣地說:“我是關心你,你一天忙到晚,累都累死了。你看你現在比同齡人都顯得老了。”

“我老我願意!你讓單位的人怎麼看我?說我連個加班都不爽?”江保軍氣得反問道。

“不是不願讓你加班,但你沒發現這是於小荷和林溪個人要求你的嗎?還好多次讓你上夜班!我倒不是關心有沒有加班費,我是關心你的身體!”

“讓他們看看我能不能累下來!讓她們心服口服!”江保軍的態度轉為得意。

“你傻不傻?他們那樣欺負你,你怎麼還執迷不悟?”鄭楨有些焦急。

“好了好了,你再說我就去自殺了!”江保軍的態度又轉了回來,然後氣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鄭楨也不再說話,她知道說不動江保軍,就決定找個時間再去張芷鬱那訴訴苦。

隨著天氣逐漸轉熱,白天時間越來越長,天空也愈發晴朗,江保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著陽氣,幹勁也十足,更重要的是他覺得發財夢也快實現了。從楊美玲病房出來,江保軍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往外科走,彷彿快樂的氛圍一直縈繞著他。

當江保軍正優哉遊哉地上樓梯時,突然,那個讓他毛骨悚然的聲音再次出現:“你是不是想死?”

“哎呀!救……”江保軍腦子一懵,雙腳一下子不聽使喚了,他身子一歪,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江保軍覺得渾身上下疼痛不已,整個身體似乎快要散架了。他齜牙咧嘴地撐起身子,發現周圍有好幾個人在看他,但那些是來醫院看病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江保軍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心想幸好沒被醫院的同事看到。但他感覺自己現在心跳極快,恐懼感完全壓制住了摔倒的尷尬感,他狼狽地朝樓梯爬去,連滾帶爬地回到了辦公室。

“不行,一定要去拜佛了,上次居然給忘了。不行,一定要去,就這個週末,必須去!”江保軍在心裡唸叨。

“保軍,怎麼了?”李明虎看到江保軍不停地喘氣,走過來關心地問。

江保軍雖然被嚇得夠嗆,但還是有理智來顧及自己的面子,他擺擺手說:“沒事,沒事,你去忙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李明虎見江保軍不願說,也就不在追問了。

熬到週末,江保軍就像看到救星似得放鬆了些。星期五晚上,江保軍舒服地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撥通了高楓的電話,打算邀高楓一起去A市北郊山上的寺廟拜拜佛。高楓正好有空,欣然答應江保軍週日一早一起去。

週日早晨,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江保軍早晨起來吃完早飯,就準備出門。鄭楨問他這麼早出去幹什麼,江保軍說要和高楓教練一起去北郊的山上拜佛,說最近心神不寧,想請佛保佑自己。鄭楨不迷信,但也管不了他,就告訴他開車小心。江保軍答應了一聲,然後就下樓開車去接高楓了。

接到高楓後,兩人一邊談笑一邊往北郊山駛去。路上,高楓狐疑地問道:“保軍,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想著要去拜佛?”

江保軍當然不敢把實情告訴高楓,就敷衍道:“我相信有佛、有菩薩,請他們保佑保佑我,讓我平安。”

高楓笑道:“保軍你

年紀輕輕,還信這些,別太當真。”

江保軍不以為然,想了想說:“不知梁青青有沒有掛墜、手環之類的東西?要不你給她求一個,祝她取得好成績。”

高楓說:“不用。那就是個心裡安慰,要想取得好成績,必須認真訓練。”

江保軍也沒再說話,專心致志地開車。開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兩人來到了北郊山下。由於下雨的緣故,整座山霧氣瀰漫,顯得頗為神秘。兩人下了車,此時雨勢稍微有些加大,兩人就撐起傘一步步走上山去。

走了將近半小時,兩人來到山頂。高楓因為以前來過,所以沒有什麼太多的新鮮感。但江保軍就不同,因為是第一次來,所以還是被寺廟的氣派震撼到了。他細細地觀賞了一下寺廟的外觀,然後對高楓說:“我們進去吧。”

高楓點點頭,和江保軍一同走進了寺廟。江保軍走到賣香的地方買香,高楓說道:“保軍,你買你的,我就不拜了。”

江保軍一愣,說:“來都來了,拜一拜沒壞處。”

高楓笑笑說:“真的不用了。”

江保軍又勸了幾句,見實在勸不動高楓,只好自己買了一束香,點上之後跪在佛像前開始拜佛。

只見江保軍雙目緊閉,對著佛像深深地磕了三個頭,然後口中唸叨著旁人聽不見的話語。高楓在一旁看著江保軍的動作,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江保軍一邊唸叨,頭腦中一邊想著發財夢。他想笑,但怕對佛不尊敬,只好忍住。待許願完成後,江保軍又磕了三個頭,正準備起身,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來此的目的。“對呀,我是因為害怕那聲音才來的,怎麼搞得給忘了!”於是,他又開始唸叨起來:“願佛祖保佑,驅逐那可怕的聲音,還我平安,阿彌陀佛。”唸完後,江保軍再次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走開。

走到高楓面前,高楓疑惑的表情引起了江保軍的注意,“高教練怎麼了?”高楓看了看江保軍問道:“你磕那麼多頭幹嘛?別人磕三個就走了。”江保軍有些尷尬地笑笑,說道:“讓佛看看我的誠意。”高楓又問:“你許願了?”江保軍回答:“是啊,當然要許了。”高楓說:“我以前從來不許願的,因為許願後如果實現了願望,必須來還願,不然會遭不測的。”

此話一出,驚得江保軍一身冷汗,他趕緊問道:“還有這麼一說?那千萬不能忘。”

高楓表情嚴肅,說:“是的,你找個本子把今天你許的願記下來,加上日期,後面備註一下記得還願,這樣就不會忘了。”

江保軍連忙點頭說好。

兩人又在寺廟周圍轉了轉,江保軍給自己,還有鄭楨、鄭楷各買了一塊玉,高楓也不好意思不買,也買了兩塊玉,說一塊自己留著,一塊給老婆。說是買,但賣家說,這些東西不適合用買形容,用求字更合適。

轉眼間到了中午,兩人也沒回去,就在山上的小飯店吃了頓便飯。這次又是江保軍請。雖然上次江保軍把錢還給了高楓,但喝醉酒讓高楓墊錢的事卻有些過意不去,這次又是他邀高楓一起來,所以理應他請客。

兩人隨便吃點了飯菜,就起身下山開車回去。此時,雨已經停了,天空也漸漸放晴,一道彩虹橫跨天空。江保軍看著如此美麗的雨後天色,覺得今天的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於是心情更美了。

一路開到高楓家,下車前,高楓微微皺眉看了江保軍幾眼。江保軍連忙問道:“高教練又有什麼心事?”

高楓微微思索了一下,這次緩緩開口:“保軍,我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但不要對所有人都那麼直爽,還有不要太迷信。”

江保軍聽了這話,連忙回答道:“我知道,但是這世界有很多東西都是科學解釋不了的,我來拜佛也是覺得這些可行,也沒有壞處。”

高楓點點頭,叮囑江保軍路上注意安全,這才下了車。看著江保軍開車遠去,高楓嘆息道:“我也只能提醒你這麼多,你好自為之。”

其實,高楓雖然是教練組組長,梁青青屬於他管,也和梁朝智他們是一夥的,但他並不是一個十分惡毒的人,因此也沒有直接參與到詐騙中,只是在其中做做工作,讓人們看到他正人君子的模樣,好讓人放鬆警惕。所以,當他看到江保軍與那些人親近,也看出江保軍是個熱心腸,只好適當點播一下江保軍。

回到家,江保軍把事情的經過和鄭楨說了一下,然後拿出買的3塊玉給鄭楨看,準備兩人個留一塊,另一塊給鄭楷。鄭楨雖然不迷信,也不喜歡帶玉,但看江保軍那麼為自己和鄭楷著想,還辛苦地從山上買來,就聽話地收下了。

江保軍得到了“護身符”——玉,高興地不得了,認為這下可以消災了,第二天就大搖大擺地上班去了。走到二樓半,忽然看到張芷鬱站在三樓樓梯口,拿著電話正在打。江保軍不禁心理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倒黴。”見張芷鬱在打電話,江保軍就準備快速繞過她。

可沒想到,還沒走到張芷鬱跟前,張芷鬱就已經放下了電話,衝著江保軍眨巴了一下眼睛,接著勾起一抹笑。

一股寒氣席捲上江保軍的全身,江保軍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禁不住哆嗦起來。

“江醫生見到我怎麼哆嗦起來了?”張芷鬱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來,江保軍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沒事……張護士早……啊。”江保軍深吸一口氣,急切地調整心態,但他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嗯,江醫生早,趕緊上樓吧,有空讓楨楨來轉轉,有陣子沒見她來了。”張芷鬱說。

“這……好的,我回去……跟她說。”江保軍心裡縱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但他實在是承受不了和張芷鬱對話,匆匆敷衍了一下,轉身上樓。

看著江保軍的背影消失,張芷鬱嘴角帶著冷笑,心中說道:“脖子上掛個破爛玉,還想嘚瑟?”

江保軍一溜煙跑到辦公室,開啟水龍頭洗了一把臉,這才清醒過來。他照著鏡子,看見脖子上的紅線,想起上面栓著的玉,自嘲地笑道:“有這個在,能保佑我。”

這天上午的事情不算太多,江保軍過得有些不自在,雖然心裡告訴自己有個護身符在身上,但腦子裡還是有些後怕,畢竟他也知道這玉不能起真正的作用。好不容易捱到快下班,這時,江保軍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陳英姿。“她怎麼給我打電話了?”江保軍接通電話,陳英姿的聲音傳來:“江保軍,同學聚會定在明晚,你到時候和楨楨一起來啊!”江保軍一聽是同學聚會,腦中立馬想到上次自己被羞辱的場景,氣得他牙咬得“咯吱咯吱”響,陳英姿歡快地笑聲從電話裡傳來,接著她說:“就這麼定了,地址我發給你。”

“我不去,讓鄭楨自己去!”說完,按下了掛機鍵。

江保軍粗重地喘著氣,臉氣得通紅,恨不得一甩手把手機摔掉,好在他捨不得,硬生生地忍住了摔手機的動作。江保軍現在覺得在哪待著都難受,想在醫院大樓裡轉一圈,卻鬼使神差地走進了楊美玲的病房。

病房裡只有楊美玲和梁武全兩個人,梁朝智他們都上班去了。看見江保軍一副鬥敗了的公雞的樣子走進來,楊美玲問道:“江醫生今天這是怎麼了?和誰吵架了?”

江保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答道:“一個同學,說話不中聽。”

“哦?同學?”楊美玲別有深意地問,“該不會是女同學吧。”

“大媽您怎麼知道?”江保軍一愣,覺得不可思議。

“呵呵,一般男同學之間不會出現吵架的,畢業後感情都是很深的。”楊美玲意味深長地說。

“別提了,男同學也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江保軍搖搖頭。

“哦,是嘛。”楊美玲也不接話了。

江保軍猶豫了一下,開口說:“大媽,上次你們跟我說朱總要來,到現在還沒來嗎?”

楊美玲臉上帶著喜色,慢慢開口道:“朱總生意好,這段時間太忙。聽說從年後到現在幾乎沒休息幾天,所以來A市的時間自然是要推後了。”

“哦。”江保軍顯得有些失落。

楊美玲繼續開口:“不過沒關係,江醫生,朱總說了他7月份肯定會來,我們也把你的情況跟朱總說了,朱總說你可以先入股,他幫你把手續辦齊。最後還需要你做什麼他在適當的時候會告訴你。”

“真的?真是辛苦你們了,怎麼入股?”江保軍雙眼放光,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這個我還需要再次問問朱總,江醫生沉住氣,問好了我再告訴你。不過你要先準備一些入股費,大概兩萬元錢。”楊美玲說完,盯著江保軍的眼睛看著。

“行,沒問題,我今天就去準備錢。”江保軍高興地回答。

“好,江醫生就是爽快。這叫花小錢掙大錢,江醫生聰明。”楊美玲拍著馬屁,隨即她又低聲說,“這件事江醫生不能告訴別人,如果知道的人多了,江醫生的機會可就小了。”

“那,連我老婆都不能告訴嗎?”江保軍問道。

“那可以,我是說不要告訴外人。”楊美玲說。

“江醫生要抓住這個機會啊,事成之後不要忘了我們。”一旁的梁武全插了一句。

“大伯您放心,我江保軍的為人您知道的。”江保軍滿面春風地笑道,“錢什麼時候要?”

“這樣,我下午和朱總聯絡一下,要一個卡號,江醫生把錢打到這個卡上就行了。”楊美玲說道。

“好,這樣方便,我就等大媽的訊息了,哈哈。”說完,江保軍哈哈大笑起來。

“江醫生今天脖子上帶了東西?”梁武全看到江保軍脖子上的紅線,問道。

“江醫生信佛,還是迷信啊?”楊美玲開玩笑似地問。

“我只是相信這世上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有很多註定的東西。”江保軍說。

“哦,看來江醫生除了醫學以外,還挺愛研究別的領域的知識呢。”楊美玲“誇讚”地說。

“哪有,一些皮毛。”江保軍謙虛地說。

轉眼到了下班時間,江保軍囑咐了兩人一些關於健康的事項後就走了。江保軍走後,楊美玲和梁武全相視一笑,感嘆某人聰明、某人愚蠢。

下午,楊美玲把一個銀行卡號發給了江保軍,江保軍就迅速地把兩萬元錢打到了卡上,速度之快讓楊美玲都感到吃驚。

鄭楨聽說了此事之後非常生氣,覺得家裡好不容易攢的錢就這麼送出去了,萬一是騙子使詐怎麼辦。但江保軍卻堅定地認為不會有問題,自己將來肯定能當上醫院院長。

鄭楨覺得江保軍傻得透氣,又勸不了他。只好找了個機會來到醫院,把滿肚子的苦水向張芷鬱訴說,把張芷鬱也氣得夠嗆。張芷鬱提出要鄭楨離婚,但鄭楨卻因為多種原因猶豫不決,其中主要是家裡的原因,還有江保軍其實也是個顧家的人,經常買菜、做飯、打掃衛生,總體來說對她也不錯。

“可是他腦子不正常啊?”張芷鬱問道。

“那怎麼辦?他就是這樣的人。”鄭楨一臉的無奈。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但也沒討論出結果來。最後鄭楨說:“算了吧,他能平安就好。”

“他……”張芷鬱想說什麼,但卻生生地把話嚥了下去。

“我回去了,你還要上班呢,再見芷鬱。”鄭楨鬆開握住張芷鬱的手,轉身走了。

張芷鬱看著鄭楨離去的背影,低頭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