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純陽穿著一身墨黑甲冑,手握長矛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他面前站著十餘個手持鐵盾計程車兵,這些士兵排成一列,盾牌擋在身前,鉤鐮槍從盾牌縫隙間探出。
楊純陽的棗紅馬打著響鼻,旁邊一個士兵拿著紅色旗幟看著兩邊,一聲鑼響,士兵大力揮舞手中的紅色旗幟。楊純陽雙腳夾馬腹,馬匹嘶鳴一聲,猛地向持著盾牌的戰隊衝去。
離盾牌小隊還有兩米遠時,楊純陽便把長矛橫距在胸前蓄力,待到只有兩步遠時猛地向下一掃,將伸出來勾馬腿的一排鉤鐮槍打偏,然後將長矛快速收回來,再次發力,擊向盾牌組。楊純陽天生神力,只連著擊打了兩下,便將身側的盾牌防線打出了缺口。
被楊純陽大力打到後退的兩個士兵快速後撤,旁邊計程車兵迅速補上缺口。
楊純陽勒停了馬,藐著面前計程車兵們說道:“還不夠,速度不夠,穩定性也不夠。鉤鐮槍偏了,要第一時間調整,馬匹靠近後不要一味頂著盾牌,要用鉤鐮槍進攻。這種時候,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楊純陽聲音洪亮,校場內所有士兵齊聲高喊:“是!謹遵將軍教誨!”
楊純陽騎著馬走到休息場,將場地讓給士兵們訓練。跳下馬將牽馬繩隨手甩給一旁的小兵,他卸了頭盔,目光落在訓練場裡士兵手中的鉤鐮槍上。
十幾年前,他戰無不勝,列國無人能與其匹敵。唯一的一次戰敗便是輸在了洛虎的鉤鐮槍上,楊純陽被盾牌組成的防禦小隊圍住,鉤鐮槍齊出,馬腿被生生斬斷,楊純陽落馬的一瞬,洛虎的大刀便橫在了脖頸處。
這些年,他對那次讓他失敗的戰術耿耿於懷,回聖元養了私兵後便專門訓練這種戰術,這是他已知的唯一一種能將自己打敗的戰術。
“楊將軍。”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走到楊純陽身後,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楊純陽回身,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男子回道:“辦妥了,目前收集的證據足夠定他的罪,只是……”
見男子猶豫,楊純陽問:“只是什麼?”
“只是此人牽連前朝官員甚多,小人擔心他狗急跳牆,屆時只怕官員們為了自保,也會在朝堂上聯名保他。”
楊純陽手中長矛杵地,腳尖一踢,藉著這個勁兒將長矛刺出,‘噹啷’一聲,長矛便被射進了武器架的圓孔裡,“一個閹人,我倒要看看哪個朝中大臣敢保他。”
“將軍,”男子抱拳提醒道,“海公公可是御前大公公,萬萬得慎重行事。海公公之所以在朝臣中威望高,其根本是聖人對他的依賴和信任。聽聞皇后娘娘見了海公公都得禮讓三分,如果沒有萬全之策,莽撞行事只怕會影響大業。”
楊純陽起身向營帳走:“知道了,暗影那邊進展如何?”
青衣男子跟在他身後,回道:“三品以下的官員已經辦妥,三品以上的還需些時日。”
“成,你回去吧。不必再過來了,需要你時,我自會聯絡你。”
“是。”青衣男子躬身告退。
楊純陽脫了甲冑,換上日常衣袍,步行走進密道。他再現身時,已是在六皇子府的書房。
楊純陽開啟書房門,管家就守在門口。
“今日可有什麼訊息?”楊純陽問道。
“回六殿下話,今日還無訊息傳來,只是那個工無雙已經帶過來了。”管家提醒楊純陽小心臺階,“前幾日他進了太子府,頭天卯時進去,丑時才出來。”
楊純陽面色淡淡,語氣裡聽不出喜怒:“將他帶到昇天堂。”
昇天堂是六皇子府的暗牢,是用來秘密拷問疑犯的堂口,昇天取自‘送你上西天’之意,凡是帶到六皇子府內審訊的,沒有活著出去的。
楊純陽揮退管家,邁步向昇天堂走去。
幾日前他突然心悸,心臟處抽痛,疼得他撐著桌子弓著腰緩了大半日才好些。他疼出了滿身的虛汗,直覺是江恆出事了。
巫師曾提醒過他,若他用自身血肉為引,以精血供養江恆魂魄,若是江恆回來後出了什麼事便會受他牽連,而且此為邪法,會損耗壽數。
幾月前,他陸續開始出現心悸心慌的情況。一開始,他只以為是祭祀的副作用,但是在見到江恆後,他召集暗影,調查了太子那段時間的行蹤,摸清了太子曾從宮裡要出一個太監,時間跟他帶著江恆出現在他眼前的時間對得上。
太監宮女這些宮中的奴才都是屬於聖人的,帶走也是要過手續要登記的,只不過都是下人代勞,不用主子過目。
楊純陽很輕易便查出來江大的資訊,然後發現江恆重生的軀殼就是那日疏忽職守讓長明燈熄滅的小太監。
怪不得看他有些眼熟。
那日正趕上海公公過來,他將處罰江大的事情攬了過去。楊純陽當時對還魂這事並不怎麼相信,對長明燈熄滅也沒有多在意,聽海公公這樣說,便想著挨幾下板子長個記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應下了。
他猜想,應當就是換魂成功,長明燈才自己熄滅的。不再需要用燈火供養江恆亡魂,失了用處才熄了。
如此想來,海公公那日打的便是江恆了。
他還查出江恆被打後,躺了半月有餘傷口都沒痊癒,多虧了一個寢室的另一個太監求人從宮外帶藥,才保住了江恆一條命。
傷好後,有人見過江恆跛腳走路,楊純陽回想見江恆的時候,好像沒有明顯看到他跛腳。所以便推測是傷口沒有痊癒的時候,便強迫他起來幹活了。
再派人盤問了幾個管事太監後,矛頭又指向了海公公。
六皇子曾經的輝煌讓很多人都印象深刻,他們相信六皇子再到巔峰只是時間問題,這其中便有海公公。
六皇子做事周全,不貪財色,想要巴結討好他並不容易。海公公針對江大,也是為了在楊純陽面前落個好,沒想到起了反效果。
再查,便查到了張公公對江恆用強的事。
楊純陽派人查江大的時候,便有人向他彙報御膳房的張公公和江大的關係,楊純陽是無所謂的,畢竟那是在換魂之前的事情。那時的江大隻是個陌生人而已。
可是當他聽到張公公在宮道上對江恆用強致使江恆昏迷,還是巡查侍衛聽到江恆呼救才將其攔下後,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
第二日,他便設計弄死了張公公。
楊純陽特意注意了一下日期,這些日子跟他心悸的時間對得上,他便推測出自己的心悸是受了江恆的影響。
而這次這麼強烈的心悸,又對上了工無雙進太子府。
他早就想會會這個工無雙,在江恆從春風樓被帶走的那日,他也出現了心悸,工無雙又是春風樓的常客,還經常駐守在春風樓幫著婆子調教春風樓裡的姐兒和小倌。
若不是那日他實在脫不開身,專門派人過去又擔心太子反而因此會對江恆不利……
工無雙不是奴籍,他是普通百姓。打殺奴籍只需要尋個理由,做得過分了,也只會是名聲不好,給家眷點錢便能挽回名聲。
但是打殺普通百姓,便能將此事捅到官府。這種事情最是容易博人眼球,特別是言官,對這類事情分外敏感,恨不得昭告天下人。
所以哪怕早就想找這個工無雙算算賬,也忍到了現在,甚至在這之前,楊純陽都沒有正面見過這個工無雙。
地牢昏暗,工無雙手腳被縛,嘴巴被勒了幾圈布條,他的雙目淌著血,雙眼眼皮各缺了一塊,看著像是被人用利劍劃了雙眼。
若是用鋒利的薄刃劃過,傷口不會這樣大。
工無雙不知道已經傷了多久,楊純陽走進來時,分明看到他動了下頭,顯然是還保持著清醒,但是卻不喊不叫。
楊純陽站在他面前,下手將工無雙口中的布條從側方削斷。鋒利的刀尖劃過工無雙的面頰。兩秒鐘後,鮮紅的血從臉側的刀口蜿蜒而下。
工無雙垂著腦袋猛咳了一陣,他的肋骨在反抗中被踹斷,每咳一下都會引起胸口處尖銳的疼痛。終於,他停下咳嗽,張大嘴巴緩緩調整呼吸。他每一次呼吸都會讓他加重他胸口的鈍痛。
楊純陽坐在下手搬來的椅子上,冷眼看著工無雙。
工無雙先開了口:“大人想知道什麼?”
楊純陽嗤笑出聲:“你倒是不傻。”
工無雙也想笑,剛開了個頭便被痛得縮著胸膛靠在刑椅上。他緩慢地調整好呼吸,才重新開口道:“我工無雙雖是一介平民,卻也是很多權貴的座上賓。”
他咧著嘴露出沾滿血的牙,做出一個譏笑的表情:“我惹了多少人,我自己清楚,若你是小官小貴之人,惹了你,你也不敢動我。”
“哦?”楊純陽食指中指無名指扣在椅子扶手上輪番敲擊,“你倒是清楚自己做的事情。”
“您就說需要我做什麼吧,告訴我怎麼才能放了我。”
楊純陽蹺著二郎腿,上下掃視他:“放了你?”
工無雙嚥下口帶血絲的唾沫,他嘴裡血腥味濃重,牙根不斷滲血。他說道:“如果不是留著我有用,大可不必費這麼大勁兒,冒著風險將我擄到這裡。殺了我一了百了豈不是痛快?”
楊純陽失了耐心,沒有回他的話,站起身邁步往外走。他眼神隨意瞟過刑架,便有下手躬身答‘是’。
楊純陽並非不殺他,只是不會給他一個痛快,待到從他口中得到想知道的訊息,再將他慢慢折磨至死。
江恆在他手上受過的苦,他要他千百倍地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