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純陽等了半個時辰,沒等到江恆開門,卻等到了太子。

太子好像分外開心,他當著楊純陽的面敲開緊閉的房門。看到門後站著的江恆時,太子有一瞬驚豔,他拽著江恆胳膊,將江恆一把摟進懷裡。斜著眼挑釁地看向楊純陽:“你找本殿的小妾有何事?”

楊純陽直盯著江恆的眼睛,江恆清晰地感受到楊純陽的視線有多炙熱,他看著地面,眼神左右閃躲。

“喂,”太子面露不悅,皺眉問道:“本殿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有?”

楊純陽這才看向太子,他先衝太子拱手行禮,而後問道:“這位姑娘真叫江恆嗎?”

“叫什麼姑娘……”太子伸手輕佻地勾起江恆下巴,湊近他的臉頰深吸口氣,“這是我的愛妾江氏,你該喊她小嫂嫂。”

這話說得過分,妻妾本就不同,妻是明媒正娶,只侍奉家主一人。妾就像個玩物,不少人家會讓妾室侍候客人。所以正妻生的嫡子女和妾室生的庶子女的待遇才差別那麼大。

當然,天子跟凡人不同,太子和楊純陽都是他的親生子,這點毋庸置疑。

三五男子逛窯子,席間窯姐作陪,其他人便會將她喊做嫂嫂。但是普通人家的妾室,卻是沒有這個稱呼的。只稱其新娘或小娘。更遑論讓天家子嗣稱妾室小嫂嫂。

江恆的臉唰就紅了,當著楊純陽的面,他難堪得面紅耳赤。他的下巴被強硬抬起,太子的鼻息噴在他眼尾。他不適地將左眼閉上。

“給本殿將眼睛睜大!”太子咬著他耳朵,悄聲說著咬牙切齒的話。

江恆眼睫幾番翕動,認命地慢慢睜大雙眼。

楊純陽就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他們的視線對上,像是這邊山頭敲響了一面鑼,那邊山頭也跟著迴響。他們視線膠著在一處,靈魂叫囂著想要靠近再靠近。

是江恆先回了神,他將視線撇開,不再看楊純陽。

楊純陽已經可以確定,面前的姑娘就是江恆。太子摟著她的那隻手分外扎眼,偏偏太子還不自覺。

江恆凝望著楊純陽,時間在他死亡後按了快進,楊純陽已經跟他記憶中的樣子不太像了。記憶中的楊純陽臉上乾乾淨淨的,一點鬍鬚都不留。眼前這位,絡腮鬍都有三指長了。以前的楊純陽無論什麼時候見到,那雙略微上挑的丹鳳眼都是神采奕奕。眼前的這位,眼周已經有了細碎的皺紋,眼神中也有疲憊。

楊純陽溺在這雙眼睛裡,他跟江恆的過往走馬光燈在眼前滑過,各種各樣的江恆,這雙眼睛從各個方向看向他的樣子,疊加著浮在眼前。

楊純陽眼眶微微泛紅,他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他想哭想再次擁抱他。他衝著江恆扯出一個微笑,太多的話想問他,太多的話想跟江恆說,張開口,卻不知道第一句該說什麼。

太子見楊純陽這樣的神情,心裡痛快,只道華妃看得準,這個小太監確實像他在大金朝的姘頭。這下可有點好玩了。

楊純陽在聖元時並不好龍陽,聖人看重子嗣,他們這些皇子出宮開府後便會不斷迎小妾入府。有聖人安排的,也有大臣送的,也有皇子自己納的,幾乎每月都要新增幾個。

楊純陽雖然沒有自己納過妾室,但是送入六皇子府的姬妾他也都收房了。雖然他就只有過一個子嗣,還夭折了。但是太子覺得那是楊純陽身子不行,不是他性取向有問題。

他回聖元后,也並沒有對哪個男子有過興趣,有誰送他姬妾,他照樣收。太子是不信他好男風的。

知道楊純陽在大金有姘頭,他並不驚訝,都是男人,誰也不想做和尚。但是聽華妃說他的姘頭是個男的,還獨寵了其十年,這就讓他來了興趣,聽著就有意思極了。

太子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派人去打探那位能讓楊純陽獨寵十年的男子的行蹤,得到的訊息是被大金國張子歸將軍帶走了,後來張子歸被楊純陽所殺,便再也沒有人見過江恆。

楊純陽回聖元后並沒有見他尋過江恆,也沒見過他傷心的樣子。太子曾向華妃討過江恆畫像,照著江恆的模樣找了幾個男人給楊純陽送去。進府便被打死,太子去瞧過,每一個都是一擊斃命,沒有絲毫憐惜。

也因此確信楊純陽不喜男子。得了江大後,便將他扮作女子晃到楊純陽眼前。看楊純陽這個傻樣,他心裡美得很。

太子將江恆推回房內,江恆沒有防備,被推得趔趄,差點摔倒。楊純陽下意識伸手向前要扶,中途被太子攔下,太子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麼?六弟這是何意呀?”

楊純陽收回手,沒有回答太子的問題,轉而問道:“敢問太子,這位江姑娘是哪裡人士?”

太子臉上帶著得意,譏誚道:“本殿的妾室是哪裡人士關你屁事,本殿是不是還得告訴你她生辰八字?嗯?”

說完太子沒再繼續理他,轉身進屋,將門一關。“本殿現在興致來了,你想聽便聽著吧。”

屋裡傳來江恆一聲悶哼,楊純陽驀地握緊拳頭,他牙關緊咬橫眉豎目,已是滿臉怒色。片刻,他開口,聲音溫潤恭敬:“臣弟不好擾了太子興致,臣弟告辭。”

太子在門後雙手空拍,無聲大笑。江恆捂著被他剛才踹疼的肚子,慢慢直起身子。他想不通,楊純陽那樣溫潤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性情多變,難以捉摸的兄長。

太子見江恆跪好,扇子拍在江恆臉上,調笑道:“你這雙眼睛可真是好極了,本殿讓你學的東西,你好好地學,等你學成,還不得把他迷死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