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江恆的狀態很頹,爹孃一直在哭,離家前的最後一頓飯都沒有吃好。他原以為是何立告訴爹孃他要走的訊息,沒想到是三哥說的。
趕完集到了江家,江恆帶著拎著野味的下人去了灶房,張子歸就是在這個時候去跟江老爺江夫人告的別,他甚至都沒跟江恆通氣。
明明是第二天才要走,為什麼非要這麼著急告訴爹孃?
江恆心裡窩著火,又捨不得衝張子歸撒,乾脆閉著眼睛倚靠在車窗上裝睡。張子歸跟江恆相對而坐,江恆沒挨著他坐,他也沒主動坐到江恆身邊。江恆裝睡不理他,正好讓他騰出思緒思考自己目前這種情況,楊純陽會如何給他破局,給他安排何種職務。張子歸還是想當武官,但是楊純陽的手應該沒有那麼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把他安排到刑部,做楊純陽的部下。還有江恆,有可能會一道安排了。
張子歸跟江父江母一樣都不太願意讓江恆入官場,顧慮也都差不多,都是覺得江恆這個性子會得罪人,到時候惹了哪位貴人。不僅江恆要出事,還會連累了張子歸。雖說還不知道官場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張子歸實打實的不想在這個時候有個拖累。
他是很在意江恆,江恆對他而言很重要。但是如果江恆願意在後方給他支援,讓他能摸索著壯大,日後變強了也能給江恆更好的生活,給他保護。只要江恆別搗亂,張子歸對日後的生活抱有非常高的信心。
只是他好像忘了,如今許他入仕途的楊純陽,是看在江恆的份上。單他張子歸一個人,入不了楊純陽的眼。
何立心情非常好,吹著口哨哼著歌繞著馬車前後跑。這一行人走的時候,只帶上了江恆和張子歸休息的馬車,其他的都是卸了馬,直接騎著馬回京都。一切都盡最大可能加快路程的進度。
他知道江恆心情不好,江母從得知他又要走的訊息就開始哭,一直哭到他們第二天上路,眼睛都快哭瞎了。何立羨慕的幾番想把江恆宰了,自己偽裝成江恆留下來,替他來享一享父母的愛。
風從髮間吹過,樹上的落葉乘著風落在何立掌心,何立小心地託著落葉,嘴邊笑意加深,連眼神都柔和了幾分。這世間矯情的男子都該死,只有像葉兄那樣的男子,才配稱為‘男人’,只有如葉兄那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這世間最好之物。何立還未尋到稱得上‘世間最好之物’的物什,如若尋到,一定會雙手捧著獻給葉兄。
這一路上趕路趕得急,許是真的一心想要儘快回京都,許是真看不上江恆此人。何立只在出發前給江恆備了一些乾貨,沿途十餘天,沒給他買過新鮮吃食。倒是挺想給他新鮮屎吃。
第十二天,一行人回到了京都。一行人直接把江恆和張子歸帶到了龍勝鏢局。
何立進了鏢局後院,還未下馬就扯著嗓子喊:“葉東!葉四哥可在!”
江恆探頭喊住何立:“何兄,這是何處?我們現下可否歸家?”
何立擺擺手,打發道:“你們先歇著,晚間楊大人會見二位。到時候再說,這些房間愛住哪間住哪間,我忙著呢,你們自己收拾。”說完又繼續大喊著找他的葉四哥去了。
江恆和張子歸從馬車上下來,同行的一個鏢師過來說道:“二位請隨我來。”江張二人隨著鏢師到了一間屋子前,鏢師伸手推開門,對著江恆做了個請的手勢:“江公子就先在此處歇息,楊大人來了,自會有人來請公子過去。”
江恆點點頭,說了聲:“有勞”便邁步進去,張子歸欲跟著進入,被鏢師虛攔截下:“張公子這邊請。”
江恆趕緊停步轉身:“我們到一處便可,不用再多安排住處。”
鏢師道:“我們鏢局規矩,不許孤男寡男獨處一屋,還望公子見諒。”
江恆又道:“我們一直如此,再說哪有什麼‘孤男寡男’這一說?都是孤男寡女不得獨處一屋,你莫不是誑我,想把我們分開才現編的規矩?”
鏢師衝江恆抱拳:“還望江公子體諒,本鏢局確實有這個規矩,公子若是不信,大可隨便去問。不止我們鏢局內部人知道,就連常來鏢局的外人也知道。不僅不能獨處一屋,不論白日黑夜,有人住的關著門的屋子也不許男子敲門。”
江恆和張子歸面面相覷,張子歸率先移開視線,說道:“既是如此,煩請帶我到別屋歇下。”
“三哥!我……”
“八斤,聽話。”
鏢師替江恆關了門,領著張子歸去了另一個院落。
晚上用膳也是由鏢局夥計直接送到房中,江恆打聽張子歸在何處,夥計也沒告訴他。江恆實在是沒什麼胃口,隨便扒拉幾口菜,就趴在桌子上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江恆感覺有人給他肩膀上蓋了東西,猛地睜眼一把抓住來人的手,接著就聽到一聲輕笑:“八斤好生熱情。”
江恆抬頭朝後望去,看清來人是楊純陽,尷尬笑笑,放開楊純陽的手,撓頭說道:“是楊哥啊,我還以為,還以為……”
楊純陽轉到江恆身前,拉過椅子坐下,眼角含笑說道:“還以為是張兄?”
江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楊純陽說道:“讓我們八斤失望了。”
江恆趕緊解釋道:“沒有沒有,看到楊兄怎麼會失望。就是這裡本來只有三哥跟我相熟,有人來找我,下意識就以為是三哥尋來了。”
楊純陽伸手揉了幾下江恆頭髮:“你說得有理。我來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入仕?”
江恆一臉懵懂狀:“把我們分開,就為了問我這個?”
“我來此確實是問你這個,但並未吩咐把你們分開,這鏢局規矩已經實行好些年了,怪我未先告知於你。你可想入仕當官?”
“啊,哦,我,我當不了官。我不是當官的料子,我就考個秀才,上堂見到官老爺不用下跪就成,別的就不想了。”
楊純陽點頭表示知道了,他也不想把江恆放入官場,官場水深且濁,想要保住江恆的性子,需得精心護著,有些東西最好不要讓他親眼見,親自碰。
話說完,楊純陽起身要走。江恆趕緊拉住他袖子說道:“楊兄,可否派人知會一聲,讓三哥過來,或者我過去也行。你知道的,我一個人睡覺害怕。”
楊純陽為難道:“這個怕是不行,張兄早已不在鏢局。晚膳前他就走了,怎麼,他沒跟你打招呼?”
江恆拉著楊純陽袖子的手卒然一緊,眼裡閃過一瞬間慌亂,嘴唇抿得死死的。
楊純陽低頭握住江恆的手,大拇指貼在他手背上,隨意說道:“這樣吧,今晚我留下來陪你。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