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恆得了猛虎就像那久旱逢甘霖,在猛虎徹夜地咀嚼聲中睡得相當安穩,只是可惜了被它嚼壞的傢俱、物件。
“八斤,醒了嗎?”門外傳來楊純陽的聲音,江恆慌里慌張地把手裡的草料往床底下塞,塞進去後拿過掃帚掃了掃零碎的草屑,看著應該是看不出來,準備應聲,又瞥見猛虎嘴裡的草料。江恆摟住猛虎的頭,掰開它的嘴巴快速上下抖動。猛虎的舌頭來來回回伸出唇外試圖挽回一些食物,可惜被江恆用手擼了幾把舌頭,好不容易捲回來的草料又掉了下去。
江恆把猛虎往裡一推,拿過掃帚快速掃乾淨 ,然後連掃帚一起丟到了床底下。自認為完美無瑕後,江恆擺出一張笑臉樂顛顛地去開了門。
門一開啟,就有一股溫熱的臭味迎面而來,那氣味簡直像是有實質一樣猛撲在楊純陽面上。楊純陽被燻得倒退一步,面色難看地盯著門口的下人。
下人瑟縮地低著頭,喏喏地解釋:“江公子夜間不讓我們進去服侍,也不讓我們給馬套糞袋……”
江恆趕緊出來打圓場:“楊哥,那個啥,你知道我睡眠不好啊,就是、那個吧、有人我就睡不著了,你知道的吧?”說完星星眼盯著楊純陽。
楊純陽聞著江恆身上隱隱散出的馬糞味,後槽牙都咬緊了,半晌才從牙縫裡說道:“已經月餘了,你要是再這樣乾脆帶著猛虎去睡馬棚。”
江恆退回房內,看著甩著尾巴造糞的猛虎心中一痛,默默地想著‘虎啊,你永遠是我的小寶貝,爹爹不會委屈的你’。
楊純陽頭疼地看著江恆,揉揉太陽穴說道:“今日找你有正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江恆一聽就來了精神頭,楊兄居然有求於他了,他終於有用了。江恆的胸膛都挺直了幾分,袖子一甩把左手背到身後,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楊兄有求,我定當全力以赴,就是不知需要我幫什麼忙?”
楊純陽被他這模樣逗笑了,一瞬間面色和緩不少,說道:“算賬。”
“嗨,這個呀。”江恆挺起的胸膛又癟回去了:“我還以為是什麼難事兒呢,就算賬啊。”
楊純陽挑眉道:“不願意?”
江恆擺擺手:“不是不是,算賬這種事太簡單了,是個人就會。哪還用你這麼嚴肅認真地說什麼需要我的幫助,就這種事你隨口說一聲就好了。”
楊純陽笑著點頭,招手示意江恆跟他走。
給江恆看的賬是私賬,是這些年來楊純陽私底下經營的黑市上的賬目。聖元國和大金朝一樣,都規定了皇家子嗣、旁支和官員不能從商。大的商戶之家若是想走仕途也比別人更難,哪怕真的走了仕途,也大多隻是在一些沒啥實權的清水衙門任職。
楊純陽在聖元國表面上是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的皇子,實際上沒少透過他養的死士滲透商界、政界、黑市。不然他哪來那麼多錢收買人心豢養親信,要是沒有金錢的支援,哪裡會那麼順利拿到兵權。
而給江恆看的賬本就是他在黑市開的一家名叫暗影的刺殺組織內的賬本,不論黑白哪道的賬本他都找了至少三個以上的人記賬,這些記賬的人彼此不知道身份,按時把賬本上交由他核對。暗影的賬本有半年的賬目對不上,但是他自己沒看出問題,幾個得用的帳房也沒能對出到底是哪裡的問題。前不久江恆展露了這方面的才能,楊純陽有些心動,想讓江恆試試。這段時間他親自換了這些賬本的明細名稱,重新規整後,才來讓江恆算賬。
江恆坐在書案後,面前是疊地跟小山一樣高的各種賬本。江恆隨後拿過一本,面露驚訝問道:“哇塞,這是你底下的買賣?”
楊純陽站在江恆身邊,說道:“不是,這是案件裡繳獲的賬本。好好對賬,破案的關鍵線索的藏在裡面。”
江恆嚴肅地點點頭應下,又翻看了幾本說道:“哇塞……草料三千兩白銀……頭繩一萬二千兩白銀……麻布二十萬兩白銀……絲綢四萬兩白銀……這人乾的是正經買賣嗎?哪有生意人什麼都涉及的。”把手裡的賬本一合,對楊純陽小心說道:“這些會不會是代號?”
楊純陽心中一凜,面上卻是一副虛心討教之色:“依你看,這些如若是代號,那代指的是什麼東西?”
江恆摸著下巴思索,雖然很想在楊純陽面前露一手破案的天賦,但是這只是他信口胡謅的,就只是聽說書相聲講過類似橋段而已:“也可能是假賬?那啥,我對假賬有經驗,先讓我對完再看。”
楊純陽對他道了聲辛苦,就去貴妃榻上看書了。只是眼神時不時不經意間瞟過江恆。
算賬是江恆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技能,可惜沒人跟他比這個。旁人眼裡繁複的條目在他眼裡條條框框自動歸類,反而因為對他來說太簡單了,而他在其他方面也實在沒有驚人的技能,所以他一直認為他都能信手拈來,別人一定也可以,甚至比他要厲害得多。他覺得自己就是廢物一個,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他有三哥。
天色暗下來,楊純陽走到書案前把燈點上,看著沉浸在賬本里的江恆,想讓他先休息會兒,又希望他能儘快把這些賬本核對完。
對人才有著高度敏感和興趣的楊純陽,內心就像蟄伏在草叢的獵豹,躍躍欲試地盯著越來越美味的獵物。
江恆算賬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是列出條目一條一條記下來核對,他是翻看就可以記在腦中,紙上列出條目,一本賬看完,再把總賬加加減減地寫下來。
江恆靠著那股‘我終於可以幫到楊兄’的興奮勁兒支撐,挑燈夜戰一晚上把所有賬本賬目全都清算完了。江恆寫下最後一個數字,把有問題的條目圈出來,把有問題的賬本單獨摞起來放到跟前。
“完了?”還未等江恆出聲,楊純陽先問道:“已經算完了?”
“嗯”江恆伸了個懶腰,望向楊純陽咧嘴笑道:“我是不是厲害?”
楊純陽也跟著笑起來,走過去給江恆捏了捏肩膀,輕聲說道:“辛苦了,先去休息下。”
江恆舒服地閉上眼,仰著腦袋蹭蹭楊純陽,說道:“嗯,那我先去睡會兒。”江恆起身往外走,又想起還沒交代完,折返回來指著紙上的明細仔仔細細說給楊純陽,特別講了有問題的部分在相應賬本的哪頁。然後說道:“看著不像是假賬,我感覺可能是換了明細。”又想起二兩銀子一件的衣服賣價,弱弱地補充了句:“也有可能走的是高階路線,價格不是我這樣的普通小民能想象到的也不一定。”
送走江恆後,楊純陽仔細看了江恆標註的賬本。然後把寫了明細的紙塞入懷裡,開啟密室把所有賬本抱進去丟到了火盆裡。
出問題的那幾項對應的是買鐵礦、替人收錢消災、人口買賣和盜墓。
盜墓所得的賬本是數額差得最多的,楊純陽細細看了江恆列的明細,發現是被人拆分成了數個小額數目混淆在其中,五個同樣記賬的人中,有三人在賬本中做了同樣的手腳。至於為什麼之前對賬的人為何沒有查出來,是真的能力不足,還是另有目的……
楊純陽率兵打戰明面上是燒殺搶掠屠城放火,實際上是把滿城的人透過黑市賣去了其他地方,也趁著大鬧特鬧的時候,給盜墓摸金打掩護。現在不能領兵打戰,但是好歹兵權還在手,這些人遠在聖元國,現在動起來還不是時候。得先查清楚是誰組織策反了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