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月樓主緩緩坐下去,他看起來很平靜。
恰是這種平靜,令東里修和楊鋒愈發緊張。二人自是不語,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怎麼逃的?”別月樓主問。
楊鋒道:“自上次樓主派他前往雲南之後,他便沒有歸來……我們派去跟在他身邊的人也全被他殺了。”
“看來我確實低估了他。”
“樓主!要不要去把他捉回來?”東里修提高嗓門道。
別月樓主搖了搖頭,將手輕輕一揮,道:“下去吧!”
“是!”東里修應聲退下。
楊鋒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道:“屬下擔心,武當那些道士們可能不久之後就會趕來。”
別月樓主沉默不語。半晌之後,突然道:“你以為你能幫我擋住他們?”
楊鋒道:“我這條命是你所救,萬死不辭!”
“這世上最不值錢的便是仁義道德。”說罷,他仰頭望著夜空,彷彿在等待著什麼,又彷彿在與誰說話。
這一夜過得很快。
夢醒之時,他就聽到外面的打鬥聲。
竟是一夜長夢,連敵人逼近他也不知!慢慢站起來,這才看到東里修手裡提著一個道士的腦袋,跑進來道:“樓主!那班臭道士已殺進來!”
別月樓主望著他手裡的腦袋。東里修將它棄之在地,道:“這般牛鼻子道士,我定要將他們撕成七塊八塊!”說罷又奔了出去。
東里修躍進人群,一個躲閃,同一時間左臂已抱住了一名武當道士的腰,另一隻手臂環住他的腦袋,果真奮力一扭,便將這名道士的頭也擰斷了。
他手無寸鐵,卻力大無窮,全身內力也全都使在這一對手臂的功法之上。
來的道士約有數百,他們雖都經歷過不少打鬥,眼見東里修這般勇猛,依舊不由得心生畏懼。
“快佈陣!”說話的一名是一名身穿淡藍色長衫的年輕人,看來約莫二十出頭,卻生得有幾分仙氣。看他如此號召得令,東里修便知道他必是武當派青俊中出色的人物不可了。
當即猛振雙臂,像一頭猛牛般撞開了幾個道士,徑往那年輕人奔去。
這年輕道士見狀,倒也不慌忙,索性長劍一撤,迎了出來。
他所使的都是武當派的劍法,一時之間,有如流水遊雲,在東里修四周飄來蕩去。眾道士見狀,信心大振,士氣也漲了許多。
原來,這年輕道士不是別人,正是左子徵最器重的弟子之一,江湖稱“武當三傑”之一的“劍傑”尹昌。這尹昌年少有為,在江湖舉辦的青年比武大會中曾獲得多次桂冠,是以闖出了些名堂。
他的劍法在青年一輩中已是佼佼。然,尹昌劍術雖熟練,卻是過分循規蹈矩,是以變化極少。
兩人來回交了三十多招,東里修已看透他的破綻。突然將身體往側方一讓,順勢將尹昌一推,另一隻手臂已將往他腰處拍去。
尹昌自知無法躲避,只得將內力逼至腰間,以尋自保。
誰料東里修只是一個虛招,當即一腳踢去,直中他的胸口,尹昌便飛了出去。
眾道士見狀,急忙去扶尹昌,又將東里修圍了起來。
就在此時,別月樓內殺聲喊天,似有千軍萬馬洶湧澎湃。
武當道士們立刻退作一團,佈陣以待。
楊鋒站在高牆之上,喝道:“等你們已久!”
尹昌一邊抹去嘴角血漬,一邊站起來,一邊道:“且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聞言,楊鋒當真是暗吃一驚。抬頭遠望,卻不見四周有人,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便將臉色一沉,笑道:“小道長口出狂言,看來是嚇得不輕!”遂將手一揮,別月樓內便湧出一群幫眾,個個身穿勁裝,最前面三排皆持盾牌,其後三排手持大刀,再後四排手持長槍,往後兩排手持弓箭,看起來訓練有素,全然不是江湖中的打鬥,倒像是戰場上的火拼。
這邊的道士細細算來也不過兩百多人,眼看面前數千上萬敵人,豈有不驚慌之理。唯有數名道士是例外,以尹昌為首,這幾名道士站得筆直,大義凜然。
東里修向後撤去,又躍到楊鋒身邊,低聲道:“據我所知,此番前來送死的不單單是這些道士,還有那些和尚又去了哪裡?”
楊鋒皺眉,又抬頭望了望四周。只見四周草木皆非兵馬,甚是安靜。
東里修又道:“他們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楊鋒沉吟半晌,道:“樓主神功蓋世,任由他們賣的什麼藥,也是有來無回。”說罷,一聲令下,人群洶湧奔上,廝殺一片。
楊鋒看著這場戰鬥,心中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痛楚。思及了無和尚先前那番話來,又是隱隱地覺得奇怪。
便在此際,又聽得呼喊聲四起,聲勢之大全然不在別月樓之下。
東里修失色道:“果然有計!”
兩人齊齊抬頭,只見四面八方人群洶湧而來。此時一看,又覺那些人像是草木,密密麻麻地往此地靠攏。
“快向樓主稟報!”楊鋒吩咐完,已縱身跳出人群中,長槍如龍,一槍已刺穿兩個道士。
東里修正欲往內奔去,只見半空中一個人影飄了過來。那人影輕如棉絮一般,在半空中突然再向上一折,使了一個千斤墜落入人群中。
他這一落,罩在身上的真氣向四周蕩去。人猶未動,已將四周的人震出幾丈之外。
“師父!”尹昌大喜,奔向這人身邊。
原來,來者正是武當掌門左子徵。
左子徵長鬚飄飄,一身道袍也似浴在風中。
楊鋒雖闖蕩江湖多年,也曾目睹過左子徵,這卻是第一次與他交鋒,只覺得眼前站著的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神仙。
心中肅然起敬,將銀槍緊握,直直望著他,道:“見過前輩”
左子徵已是鮐背之年,楊鋒喚他一聲“前輩”理所當然。但他這一聲稱呼裡,也含著許多尊敬和敬畏。
左子徵望向他,道:“楊家槍法昔日名震天下,你可知是為何?”
楊鋒不語。他非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說。
左子徵續道:“當年楊家軍以楊家槍法抵禦外敵,為國為民,流傳百世。如今你卻與魔教為伍,不怕你先人責備麼?”
楊鋒仍是不語,左足輕踢槍桿,手中銀槍已撤出。
眾人只見彷彿一條銀龍當空起,一杆長槍抵萬軍。頓時,槍花如雨,將左子徵完全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