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珩一人一騎往皇宮去。

皇親街距離皇宮原本就不算遠,不過兩刻鐘,顧明珩就已經到宮門口了。

大乾的宮門有許多。

南有午門、北有神武門、東是東華門、西是西華門。

神武門靠近後宮。

東華門則靠近史館、文華殿,是天子平日看書、以及批閱奏摺休閒的地方。

西邊的西華門又靠近燈籠庫。

這三個門都是靠近內宮,但平日不供外臣走的。

外臣要出入皇宮,那都得走午門。

從午門出發,走昭德門,一路往前就是太和殿,這裡是天子召見外臣以及開早朝的地方。

顧明珩走的就是午門。

這會早過了午膳的時候,雖過了正午時分,但夏日的太陽依舊很大。

頭頂明晃晃的紅日當頭照著,一群守衛守在城門口,雖然有頭頂傾瀉下來的陰影用來當做蔭涼避暑。

但空氣中的燥熱,還有那一件件厚重的盔甲傳遞出來的汗意,還是讓人覺得悶熱不已。

也虧得今年夏天不算特別熱,前些日子又下了幾場雨,把那股子燥熱又減退了一些。

要不然就這樣守著,遲早得把他們全部弄暈過去。

前些年天氣真的炎熱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守衛當著值就直接暈過去的。

以至於挑選這些守衛的時候,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那就是這些守衛除了身體素質要好,還必須要耐得住酷熱,也挺得了嚴寒。

要不然這每天都有人暈倒,哪有這麼多人經得住消磨的?

這會沒人,一群人就守在自己的位置處說著閒話,忽然有人聽到一陣馬蹄聲從遠處而來,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正在朝這邊策馬而來。

離得遠,眾人一時也沒看清男人的面貌,只當是哪個武將或是哪位大人有事要報,一群人也沒當一回事,繼續悶著頭說著話。

打算等換班之後去外面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下。

直到策馬而來的男人離得近了,其中一個年輕守衛的將士忽然瞪大了眼睛。

“長、長長長……”他結結巴巴,喊出聲。

其餘還未看見的守衛聽到這一聲,沒聽明白,順著他的話笑他:“長長長什麼長?順子,你怎麼說話又開始結巴了。”

這小年輕說話不太利索,小時候是個結巴,現在雖然沒那麼結巴了,但激動起來還是會這樣。

不過他做事牢靠、為人勤勉,就還是被留用了。

反正做他們這一行的也不需要太會說話,甚至他們這一行,能守得住嘴巴,那是好事。

“不不不……”

那個被叫做順子的年輕守衛伸手指著前方,幾乎是憋紅了一張臉之後,才終於把稱呼給喊全了。

“長、長安王!他、他他他回來了!”

一時間,城門口響起了各種說話聲。

“什麼?”

“長安王?”

“長安王回來了?”

……

一群人嚷著喊著,夠著脖子往前看著,午門口忽然跟菜市場似的吵鬧起來。

不遠處,一個頭戴紫金冠、身穿紫色錦衣的男人,正在朝這策馬而來。

男人越來越近。

夏日的風擾動了他身後的青絲。

那微微卷曲的頭髮,還有那如天神一般威猛高大的身材就是他身份最好的佐證,更不用說他還有那樣一張俊美的面容。

長安王是大乾的定海神針,是百姓們心中的戰神,更是他們這些武將敬慕嚮往,想要成為的人。

“長安王!”

異口同聲的,一群人朝著顧明珩所在的方向,大聲激動地喊道。

“籲——”

顧明珩勒緊韁繩。

他於高高的馬背上垂眸往下看,看到面前那一張張年輕卻又激動的紅色臉龐,倒也笑了起來。

他素日威嚴。

但對這些年輕的武將卻十分寬容。

“熱不熱?”從馬背上下來,顧明珩問他們。

那些守衛熱得要死,但頂著顧明珩的注視,竟紛紛搖頭表示道:“不熱不熱,一點都不熱!”

“對對對,再熱我們也能扛過去!”

許是見顧明珩好說話,一群人也關懷地問起閒話:“王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明珩正要回答。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威嚴的男聲:“吵什麼呢?還有你們現在是什麼站姿?居然敢湊在一起聊天?都給我去自己的地方站好!”

那些年輕守衛一聽這話,紛紛打了個哆嗦。

倒是顧明珩聽到這個聲音,頗覺耳熟,抬頭看去,果然瞧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守義。”

他看著來人,笑著喊道。

來人是個面相粗獷的漢子,他一路巡邏過來,靠近午門的時候,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說話聲,再一看,好啊,這群小子居然都不在自己的崗位站著,而是湊在一起說話。

這讓張守義怎麼能忍?

他沉著一張臉, 踩著沉重的步子,大步走來。

沒想到人還沒走到,忽然聽到有人喊他,再一看,張守義直接瞪大了眼睛。

“王、王王爺?”

他也變成了順子,看著顧明珩的方向,張口結舌喊了起來。

嘴裡結結巴巴說著話,人也快步走了過來,他當即就要給顧明珩彎腰下跪。

但顧明珩已經先一步扶起了他。

“不必多禮。”他看著男人說道。

張守義人被扶了起來,但臉上的激動卻是一點都沒有消退,甚至因為近距離的接觸,變得更為激動起來。

平日兇得不行的粗獷男人,這會看著顧明珩,竟是眼睛都變亮了。

“王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話,剛才那群小孩也問過,這會顧明珩也就笑著回道:“剛回來不久。”

他又替那群小孩說起話:“是我影響了他們,你別處置他們了。”

有顧明珩替他們說話,張守義自然不會違背。

他嘴裡連連應著是。

顧明珩又轉過頭跟那些年輕將領,笑著說道:“好了,你們也回自己的崗位去,午門是進入皇宮的第一道門,也代表著皇家的臉面,只有你們站好崗,百姓對皇家的尊敬才會在。”

午門作為第一道門。

其實這裡的守衛都是最次的一批,越往裡,那些守衛的品階也就越高,平時這裡的守衛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可誰也沒想到,這位英明神武的長安王竟然是這麼看他們的。

當下,這群年輕守衛都激動地漲紅臉龐、挺起胸膛,掐著一把嘹亮的嗓子,跟顧明珩應道:“是!”

然後他們就整齊有序地踩著步子,往自己的崗位去了。

一個個哪還有先前的鬆散模樣?

只怕北地最筆直的樹,都沒他們板正挺直。

“走吧。”

顧明珩看了一眼,便笑著收回視線,往前走的時候,他又跟 張守義說了一句:“天氣熱,回頭給他們買點涼茶。”

張守義自是無不應是。

回頭一看,王爺的烏騅還在外面,他跟著顧明珩的步子問道:“王爺不騎馬進去?”

一般大小官員都得步行入皇宮。

除了幾位年邁的老大人享有殊榮,可以坐著轎子進去,其餘官員的座駕都得停在午門以外。

可顧明珩是個例外。

他從小就長在皇宮,是當今天子最為疼愛的弟弟,九年時間, 更是替大乾收服了西戎等地。

他是大乾唯一一個可以不解盔甲、不卸兵刃,可以直接策馬進宮的人。

顧明珩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策馬進宮,一襲紅衣,意氣風發,任誰看了不得說一句“翩翩濁世佳公子”。

但年紀越長,倒是越來越有規矩了。

他已經許久沒有騎馬進宮,兵刃盔甲也都會在面見天子以前撤掉。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