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散亂地放在地上,有些還帶著泥垢。
他走到一個破敗的木櫃前,拉開櫃門,裡面空空蕩蕩的,沒什麼東西。再轉移目光,又看到了另一個箱子。
梁一鈞拉開蓋子,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這些東西有一些破舊的陶瓷器皿,有幾塊發黴的玉佩,還有幾封信件。
他先看看這些東西,然後取出一個發黃的信封,展開信紙觀看起來。
看了一會兒,梁一鈞突然抬起頭叫齊佳怡過來一起看。
“你看,這些大概是還沒來得及寄出去的信。”
齊佳怡接過信紙看了起來,信上寫道:
“珊兒,見信安好。
我和你娘都很好,千萬不要回來。前些天,村裡下大雨,東頭垮了一座山,山裡的棺材都衝到大街上來了。
從此,這村子裡就發了疫病。好多人都逃了,我和你娘也準備走了。但這兩天,田裡的莊稼該收了,收完我跟你娘就去縣城找你二舅去了……”
“疫病?”齊佳怡嚇了一跳,趕忙把信紙遞給梁一鈞,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呀?”
“我也不清楚。”梁一鈞說道。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夾雜著狗吠聲。
齊佳怡驚訝地跑出去檢視情況。
她剛一出去,就看到一條惡犬撲向一個小孩,孩子摔倒在地,嗷嗷直哭。
齊佳怡見狀,立刻跑了過去,一邊護住孩子,一邊用力踢那條惡犬。
梁一鈞也趕緊走了出來,攔住那條惡犬。
那惡犬兇狠地咆哮著,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梁一鈞抓住它的尾巴,將它甩了出去。
砰的一聲悶響,惡犬砸在牆上,掙扎了幾下,終於躺在了地上不動彈了。
“你沒事吧?”
齊佳怡拍了拍胸脯,鬆了口氣。她看向那個孩子,說道:“快點起來,沒傷著吧?”
小孩聽話的站了起來。
梁一鈞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受傷後,這才把他扶到一旁的樹底下坐下,然後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藥膏幫他抹上。
“謝謝哥哥。”那孩子感激地看著他。
“不客氣。”梁一鈞說道,“你是住在這村裡的?”
“嗯。”孩子點了點頭。
“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孩子猶豫了一下,低聲答道:“媽媽去世了。我爸爸去鎮裡工作了。”
“哦……”
梁一鈞點點頭。
“你家在這附近嗎?”他隨意問道。
孩子遲疑了許久,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爸爸什麼時候能回來呀?”梁一鈞又問道。
“不太清楚……”孩子說道,“我們都是一個月見他一次。我媽媽死了之後,他每次回來呆三天,然後再走……”
梁一鈞沉吟著問道:“你爸爸是做什麼的?”
孩子搖搖頭,眼神黯淡下去。
齊佳怡走過來,笑著說道:“你這麼小,肯定不知道呀!”
孩子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齊佳怡伸手捏捏孩子肉乎乎的臉蛋,說道:“別怕,你叫什麼名字?平時吃飯怎麼辦?”
“吃飯?”小孩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齊佳怡,說道:“姐姐,我叫楊冬,我在村小學上學吃飯。”
“那你今天怎麼跑這兒來了?”梁一鈞問道,“不上學嗎?”
“老師得病了,沒人做飯,我和幾個同學就出來找點菜回去。”他說著,又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死狗。
“沒想到,衝出來幾隻瘋狗。太嚇人了!”
楊冬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事情,“嗖”得站了起來,就像避開瘟神一樣,快步繞到大樹後面躲起來。
“啊?這……”齊佳怡一臉疑惑,“楊冬,你這是怎麼了?”
他好像很害怕他們,“你,你們別過來!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梁一鈞和齊佳怡互看一眼,說道:“別怕,我們是益市人民醫院的醫生和護士。”
“那,那你們怎麼從那個房子裡出來?”楊冬看了一眼剛剛他們進去找到信件的房子。
“那房子怎麼了?”齊佳怡好奇問道。
“你們真不知道?”楊冬聲音發顫。
“知道什麼?”梁一鈞問道。
“這邊村子早就廢棄了,我聽奶奶說過,以前發洪水,衝了很多棺材出來。從那兒,這裡就一直死人一直死人,活著的人,也都搬走了。這村子早就沒人了!”
說完,楊冬就要跑。
齊佳怡正要追,卻被梁一鈞拉住,“別去了,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一晚。”
“可是,我們什麼都沒帶啊。”齊佳怡一臉無奈,“我聽吳嬸兒說的,還以為這裡能找到借宿一晚的人家,沒想到是這樣。”
齊佳怡望了一眼停在路邊的車,說道:“要不然,晚上就在車裡睡吧,我把車開到這邊來。”
“車裡?”梁一鈞看著她。
“哎呀,別亂想,你看這邊咱們能看到的房子都塌了一半,要不然就是荒草叢生的院子。再說,我們出來也沒帶帳篷。我看這車就不錯……”
梁一鈞皺眉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說道:“行,就這樣吧,等天亮了再上山。”
齊佳怡說幹就幹,轉身就往汽車走去。
她剛開啟駕駛室門,忽然發現車窗玻璃上映著兩張陌生的面孔。
他們站在車窗外看著自己,眼裡滿是驚恐。
齊佳怡嚇了一跳,連忙縮回手關上車門,飛快地朝梁一鈞跑了過去。
梁一鈞看到她臉色蒼白、魂不守舍的樣子,問道:“你怎麼啦?”
“那個……”齊佳怡深吸一口氣,強作鎮靜地笑道,“剛才看花眼了,我,我看到有兩個人,嚇死我了。”
“呵呵。”梁一鈞失笑道,“這荒郊野嶺的哪有人。”
“有的,真的。”齊佳怡指著車,說道:“你看那兒。”
梁一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車旁邊有個黑影閃了一下。
“誰?站住!”他大吼一聲。
黑暗中,那個身影似乎頓了一下,便飛奔而去。
梁一鈞急速追了過去。齊佳怡在原地愣了一下,趕緊也追了過去。
他們離開這間廢屋已經不遠,跑了一會,就到了村口。
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梁一鈞還在追逐著對方。
“梁一鈞!”齊佳怡喊了一聲,但並未引起他的注意。
她焦急地喊道:“梁一鈞,你給我回來!”
梁一鈞依舊在追逐著那個身影。
“梁一鈞!”
齊佳怡加速追了過去。
當她穿越田間地頭,到達路口的時候,卻發現前方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她怔在了原地。
梁一鈞呢?
齊佳怡猛地抬頭朝四周看了看。
路口左右兩側,一排排農戶房子,燈火通明。但是,除此之外,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齊佳怡茫然地四處尋找著梁一鈞的蹤跡。
“你們是誰?”
驀地,一個沙啞的女人聲音從旁邊傳來。
齊佳怡嚇了一跳,循聲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一間房屋門板上露出一張枯槁蒼白、佈滿血絲的臉孔,正瞪大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齊佳怡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
她爬起來想跑,卻被一雙冰冷枯瘦的手抓住了腳踝。
齊佳怡尖叫一聲,拼命掙扎。但是,那雙手彷彿鐵箍一般,讓她動彈不得。
那雙枯手緩慢移動著,竟然將她拖進了房子。
“救命……救命……”
齊佳怡絕望哭泣。
房間內,昏黃的燈光下,一具骷髏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它用空洞的眼眶凝視著眼前的女人,嘴唇微動,發出咯咯的怪響。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梁一鈞一腳踢開破爛的門板,掏出隨身攜帶的符紙,唸唸有詞地向前一甩。符紙燃燒著,飄落在骷髏頭頂。
梁一鈞迅速退回門口,掐訣默唸咒語。
“天罡星煞,地煞陰陽。九宮八卦,乾坤列陣,五雷轟頂,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他立刻舉手一招。
轟隆——
一道粗壯的銀電劃破夜幕,劈到骷髏上。
咔嚓——
骷髏應聲而碎。
“呼……”梁一鈞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這種術法很容易,但施展起來卻需要耗費巨大精力,所幸一切順利,他沒有受傷。
齊佳怡癱軟在地,抱著膝蓋痛哭流涕,顯然被嚇壞了。
梁一鈞走過去,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事兒了,別怕,我們走吧。”
“嗚嗚嗚……”
齊佳怡哭了一會兒,終於止住了悲聲。
她站起來,扶著梁一鈞的胳膊跟著他往外走。
剛走到院子裡,梁一鈞感覺到了異常。
“你看!”
齊佳怡循聲看去,只見在他們剛剛逃離的那座破房子附近,竟然冒起了一股青煙。
這股煙霧非常古怪,不斷向外擴散著。
很快,整條路都被青色的煙霧瀰漫住。
梁一鈞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拉著齊佳怡,拔腿朝村口狂奔過去。
村口是一段土路,他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路,是後來村民用磚砌成的路。
可是現在,這些磚石堆砌而成的路竟然變成了灰褐色,像泥濘的沼澤一樣。
兩人剛踏入這條路,立刻就陷了下去。
梁一鈞奮力拽了幾次,都拽不上來。
“梁一鈞……”齊佳怡嚇壞了,“怎麼辦,怎麼辦?”
她伸手想要幫助梁一鈞,可是她的手一沾染到那灰褐色的泥巴,皮肉便瞬間潰爛,露出了森森白骨,觸目驚心!
她嚇得大聲慘叫。
突然,她腦海中響起一陣低沉的笑聲。
這笑聲讓她全身發毛。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猛地收回手臂。
與此同時,她發現梁一鈞的手掌已經完好無損,甚至連一丁點兒傷痕都沒有留下。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她驚詫萬分。難道自己剛才看錯了?
她又嘗試著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確認已經癒合了。
齊佳怡鬆了口氣,擦拭著額頭和鬢角的汗珠,說道:“這……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應該是村裡的怨靈乾的。”
梁一鈞環顧四周,神情嚴峻地說道:“這些怨靈的修為都不弱,最少也是煉氣期的妖物。”
“啊?”齊佳怡嚇傻了。
這麼厲害?
這麼說,自己剛才豈不是死定了?
“別怕,有我呢。”梁一鈞柔聲安慰。
聽到這句話,齊佳怡莫名地感到安心。
她再看四周時,發現這裡的情況比想象中更惡劣。
那些怨靈竟然化作各種形態,在四周遊蕩著。它們或是漂浮著、或是貼著牆壁,或是蹲伏在草叢裡,一副蠢蠢欲動的架勢。
“我能看到他們!”齊佳怡驚訝道。
“不奇怪,他們的怨力太強了,你能看到他們的形體是正常的。”梁一鈞淡定說道。
“你有辦法對付嗎?”
“他們應該很怕我,不敢貿然進攻。倒是你……”梁一鈞頓了頓,“你把這符紙拿好。”
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紫色的符紙塞進齊佳怡手裡。
“這是什麼符?”齊佳怡問道。
“這叫‘鎮邪符’,可以剋制怨靈的陰氣,保證不被他們侵蝕。”
“哦,知道了。”齊佳怡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然後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梁一鈞看著那些怨靈,說道:“先躲避一下吧。這裡的怨氣實在是太重了……”
“嗯嗯。”
齊佳怡乖巧地應承著,然後攙著梁一鈞,繞過那片農舍廢墟,來到汽車旁。
梁一鈞扶著齊佳怡上車,關好門,拿出符紙點燃。
火焰騰騰昇起,驅散了車廂內的黑暗。
在車周圍做了結界。
他盤腿坐在後面,閉上雙眼,繼續運轉功法。
齊佳怡則縮在駕駛室內,緊靠著車門,蜷縮成一團。
這裡的怨氣太重了,讓她有種喘不上氣的壓抑。
突然,她感覺胸口悶得慌,好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似的,她趕緊推開門,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可是,當她抬起頭,卻忽然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窗戶旁。
那人影穿著黑衣服,披頭散髮,面部隱藏在寬大的帽兜下面,看不清楚樣貌。
齊佳怡驚恐萬分,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來。
那個人影靜靜地看著齊佳怡。
她的身軀漸漸透明瞭。
“別怕,他們不敢進車裡來。”梁一鈞的聲音傳了出來,“有我在,他們不敢造次。”
他的聲音溫暖舒緩,彷彿有魔力一般撫平了齊佳怡驚懼的內心。
她的臉色稍微恢復一些紅潤。
她扭頭盯著窗戶旁邊的黑影。
這傢伙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