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谷芽可算是把他身上的東西颳了下來,

他給自己以及泥濘不堪的被褥施了個清塵訣,

周身清爽!

“小花妖,你去叫昔羽來,想想辦法弄個帶輪子的椅子。”

“帶輪子的椅子?尊上要來做什麼?”

“初六便是我的生辰,要見一見各族族長,我這腳還走不了路,找個帶輪的椅子讓廿四推著吧!”

“尊上不必掛心此事,初六那日的對策昔羽已經安排好了,尊上好生修養便是。不過有個帶輪的椅子行動確實方便些,我會轉告昔羽的。”

九方於穆抬眉笑了笑,“昔羽果然還是靠得住!”

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谷芽,“你吃錯什麼藥了,這兩日說話怎麼越來越像沐梨了?尊上來尊上去的,以前好像不這樣吧?”

“尊上不是讓我不要忘記您是妖域之主嗎?”

九方於穆語塞,這麼記仇的嗎?不就是小小的兇了那麼一次,怎麼還來勁了?

“不就是沒讓你剪我指甲嗎?怎麼還記上仇了...”

谷芽沒搭理他,直接轉身回去了。

不久後,沐梨端著湯藥進來,

“尊上,該喝藥了。”

九方於穆接過藥碗,一勺一勺慢悠悠的往嘴裡送,硬是把藥喝出了老火靚湯的意思,

沐梨就在一旁站著,等著收碗,

九方於穆指了指邊上的凳子,

“沐梨,你坐。”

沐梨擺了擺手,“不用了尊上,我不累!”

“讓你坐你就坐!我有話問你。”

沐梨這才坐下,

“尊上有什麼吩咐?”

“那小花妖最近怎麼了?怎麼脾氣變得這樣怪?一句話沒說對就陰陽怪氣的。”

“尊上是說谷芽姑娘?”

沐梨回想了下,並沒有覺得谷芽脾氣哪裡怪,

“谷芽姑娘最近很正常啊,尊上說了什麼話?”

九方於穆懊惱道:“也沒說什麼,就是因為一點小事,兇了她兩句,而且我也沒覺得我特別兇啊?怎麼就記仇了呢?”

沐梨思索了一下,

“嗯...谷芽姑娘近日來因藥谷的事,確是情緒低落,時常傷心神憂,許是敏感了些,定不是針對尊上的,尊上莫要往心裡去!”

情緒低落,傷心神憂,

九方於穆想起藥穀神廟裡死去的那個名為川芎的少年,

谷芽那時得知他的死訊傷心到昏了過去,

當初也是因他而選擇留在藥谷,

如今藥谷覆滅,靈甘被帶回仙界療傷,

她和那人擁有共同記憶的地方成了荒谷,

確實讓人神傷。

他放下手中喝完的藥碗,

“知道了,你...每日去準備些糕點甜食,給她送去,她若是有什麼喜歡吃的喜歡玩的,都多給她送些,總之儘量哄她開心點!省的憂思過重,生出許多怪脾氣!”

他記得她在孟府時,最喜歡吃些甜食,玩些小耍件,有的吃有的玩就會開心。

六月初六,

谷芽本想讓昔羽帶自己一同赴生辰宴,

但昔羽拒絕了,

她說谷芽的身份特殊,被問起來不好解釋,最好是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尤其是在妖域,

萬一有那瘋了不要命的知曉了她的身份,拿她性命作為要挾求得什麼,就不好辦了。

谷芽一個人坐在麖臺的人工湖邊,靠著假山石,望著湖裡無聊的魚兒,

游過來,

游過去,

正值午後,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些晃眼,

她合上眼簾,

溫熱的光線籠罩著全身,頭頂曬的有些燙,鼻尖也溼潤潤的,

眼前紅彤彤一片,意識逐漸有些恍惚,

耳邊的蟬鳴聲愈發模糊,

嘈雜,

漸漸的,

變成了叫賣聲,

路人的談笑聲,

還有丁香同大黃嘻嘻哈哈的拆她的臺,

“你看她!說是一起來看攤子,結果自己坐在後面睡大覺!”

谷芽想睜眼看一看她,卻被陽光刺的抬不起眼皮,

只能喃喃的開口問:“丁香,不是已經入秋了嗎,怎麼今日這樣熱?這太陽都刺的我睜不開眼了。”

她心想,丁香定是又要嘲她犯懶還找理由怪起太陽來,

可丁香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和大黃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她聽不清,

那聲音越來越模糊,

越來越遠,

她有些著急了,

“丁香,”

“大黃?”

“丁香!”

那模糊的聲音徹底消失,她終於睜開了眼,

看到的卻不是丁香和大黃,

而是不知何時搖著輪椅坐在不遠處望著她的九方於穆,

她直起歪倒在假山石上的身體,理了理額前的碎髮,

“你好些了嗎?不好好休息養傷,怎麼坐這兒來了?”

“坐這兒曬曬太陽,有利於恢復。”

谷芽“哦”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九方於穆將她叫住,“怎麼看到我就要走了?別生氣了,不就是沒讓你剪指甲嗎?我...已經剪了!剪的乾乾淨淨的,我化形給你看!”

谷芽停下邁開的腳步,重新坐下,

“不必看了!你也是上千歲的人了,怎麼突然這麼幼稚。我沒有生氣,我哪有那麼小氣,是我最近心緒太亂,情緒不穩,抱歉,你別往心裡去。”

她坐下來的身體小小縮成一團,細細看來,不知何時消瘦了不少,越來越像在桑泉鎮剛見面時那個乾枯羸弱的樣子,

“那為何我讓沐梨給你送去的糕點,沐梨說你一口都不願吃?你不是最喜歡那些甜食了嗎?我以為你跟我置氣呢。”

谷芽搖搖頭,

“不是的,我只是沒胃口,吃不下。”

“你的解憂果,種出來了嗎?”

“種出來了。”

“既然傷心,為何不吃一顆,一解憂思?”

“解憂果成熟之前,我也迫切的想過等它成熟了,我便要拿它來試試,是否真的能解憂散鬱。可它真的成熟了,我又下不去口了,給我種子的人死了,長出它的那片土地沁滿了鮮血,是我害的,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吃下它,忘記憂愁?”

“是你害的?”

九方於穆皺眉,

“怎麼會是你害的?媯姩因我八百年前殺了她的姐姐媯妧而懷恨在心,早在你化妖前不知幾百年就潛伏在了藥谷地下韜光養晦,偷偷抓捕東箐山上的靈獸,用人命飼養為她所用,以精血修煉,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藥穀人的性命誘捕我,虐殺我,為她姐姐報仇,”

“這件事若說錯,也是錯在媯姩,錯在我,唯獨和你沒有半分關係,況且你還殺了媯姩,救出了我與靈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為何會這樣想?”

谷芽悵然,“是嗎,那為何我所到之處,所愛之人,都落得這樣的下場?我爹,我娘,川芎,丁香,大黃,麥冬,皆是如此,紅燈花化妖,所到之處草木不生人畜不幸,是你告訴我的,真的和我毫無關係嗎?”

九方於穆用那雙金瞳定定的看著她,

“對,和你毫無關係,你糊塗了嗎?長青珠在你的體內,你種得出解憂果,桂苑的桂花樹會開花,麖臺的花草都長勢旺盛,也並非與你親近的人都會不幸,昔羽不就好好的嗎?你靈脈已封,藥谷之災有你無你都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