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知道掏耗子洞能發財。

但也是真沒想到,從賈家的耗子洞裡,竟然能掏出一座金山來。

整整一天下來,隆兒核對過的房契、地契、田契,整整放滿了一隻箱子,錢莊的莊票、借票、銀票大半箱,還有一箱半的銀錠串錢。

粗略估計,就又是將近二百萬兩銀子。

不僅賈璉拿到了真金白銀,焦大的墾荒隊伍也又增加了八十多口子壯勞力,激動得焦大直搓手。

可聽賈璉說這些人的老婆也要跟去,焦大又咧嘴了:

“怎麼還帶娘兒們啊?帶娘兒們他們夜裡就不幹活了。”

賈璉看了一眼剩下還沒來得及“過堂”的花名冊,竟然還有一半人。

不過這一半都是幹活兒的下人,能貪墨的不過就是門上的門包和送的禮罷了,估計總共也就萬兒八千的銀子而已。

便將叫過賈芸,讓他明日替自己來核查其餘人等。

賈芸趕忙答應著,賈璉卻又叫過興兒來:

“芸哥兒辦事穩重,你明兒在這裡跟著學學。”

興兒明白這是賈璉讓他在這裡“監督”,心中不免有些驕傲,趕忙笑道:

“二爺放心,奴才跟小芸二爺學穩重些,以後好替二爺多辦事兒不是。

他們這些螃蟹腳腳爪爪也都是肉,何況還都是賈家的肉,自然也得跟今兒一般認真對待。”

賈璉笑道:

“你小子就這張嘴值錢。”

賈璉又向賈芸道:

“如今咱們這府裡什麼總理房、賬房、銀庫、糧倉、田莊什麼的名目共有二十七個,委實太多了。

採買和造辦合為一個買辦房,馬棚和車轎合為一個車馬房,廚房、茶房、藥房合為一個茶食房,金銀器皿和貴重古董合為一個貴物房,以此類推,你重新合併一下,除了總理房之外,其餘控制在十二個。

將原有人員負責什麼都一一列花名冊出來,三天後交給我。按照現今的情況,有人浮於事的,就如實單列出來。”

賈芸明白賈璉這是要對府裡做一番整頓了,不敢怠慢,連連應著。

聽賈璉又吩咐道:

“頭前總理房是“賴、林、單、吳”四個人,以後改為你、林之孝和單大良三個人,你是總負責。

重新合併之後的十二房,你們三個人一人管四個,具體管什麼,到時候我來分配。

另外,沒了吳新登,叫隆兒頂上管賬房,買辦房還是交給李貴,昭兒管貴物房,旺兒管茶食房,車馬房讓興兒管,以後叫他多跑些外務。”

短短几句話,說得清楚明白,這府裡,以後不養閒人。

短短几句話,讓所有人都明白,跟著璉二爺的,有肉吃。

賈芸連連應著,那邊賈璉已經起身,直了直腰背,笑道:

“外頭的油鍋也別白白熱了這一日,叫廚子炸些果子油條,大家吃個點心罷。”

說罷就回了後宅。

賈芸則趕忙又跑去看辛勤別院的事情,一刻也不敢耽擱。

進了後宅,心情放鬆的賈璉閒閒溜達著,走過探春她們理事的小花廳,遠遠見裡頭還有人影走來走去,心道:

這內宅之中事情更雜,果然是每日裡大事二三十件,小事五六十件,以後也得想法子整頓整頓,要不王熙鳳以後管起來也忒費勁。

正想著,腳下隨路轉過彎,忽見山石旁有人似乎在抹眼淚,細一瞧,竟然是平兒。

平兒哭了?

誰欺負我平兒了?

賈璉三腳兩步走過去,平兒正擦乾了眼淚,一回身,倒被身後的賈璉嚇了一大跳。

賈璉趕忙扶住她:

“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

平兒眼圈兒還有些紅,卻趕忙搖頭,見賈璉拉著自己的手,頓時紅了臉,慌得趕緊把手往外抽,口裡小聲道:

“二爺鬆手啊,叫人瞧見了不好。”

賈璉只覺手中的小手柔軟細膩,又聞得她身上淡淡的甜香,見她羞澀慌亂,說不出的叫人心動,不由壞笑道:

“你不告訴我實話,我不鬆手。”

平兒只得極快地說:

“是寶姑娘說玩笑話,不是什麼大事兒。”

寶釵的玩笑話?

這臉神又幹了什麼?

賈璉不僅不鬆手,還把平兒白軟香嫩的玉手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輕輕親了一口:

“你不說清楚,別想我鬆手。”

平兒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兒,急得跺腳,小聲急道:

“會叫人瞧見的啊我的二爺啊。”

“那你快說。”

賈璉壞笑,又將平兒的手放在鼻尖兒聞了聞。

“香得很吶,茉莉味兒的。”

平兒被逼無奈,只得道:

“今兒三姑娘叫我過去,說後宅也要做些省儉的法子興利剔弊,問我頭前兒二奶奶是怎麼打算的來著。

我就說了二奶奶想到許多省儉的法子,只奈何二奶奶的身份是媳婦,許多事情反不如姑娘好開口。

寶姑娘原本一直在一旁閒看壁上的字畫,這時候過來就摸著我的臉說:‘你張開嘴,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做的。從早起來到這會子,你說這些話,一套一個樣子,橫豎三姑娘一套話出來,你就有一套話進去,總是三姑娘想得到的,你奶奶也早想到了,沒一樣是你們奶奶才短想不到的。’

當著一屋子人的面兒,拿著我的臉說什麼張嘴看牙的話,我又不是等著叫人買的騾馬牲口。”

說著話,眼裡又浮上淚光來。

賈璉一皺眉:

“你又沒得罪她,好沒影兒的,她說這話作踐你做什麼?”

平兒委屈道:

“她氣的是二奶奶,我不過是個吃了掛落兒的。”

賈璉看平兒眼圈兒又泛紅,趕忙鬆開她的手:

“這早晚兒你也該回去了。”

平兒搖頭道:

“不成,她們這會子就該吃完飯了,我還得進去伺候呢。”

平兒心裡本也有些不滿,小聲兒道:

“寶姑娘頭前兒處處都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不干己事不開口,這陣子行事倒忽拉巴霸道了。

這會子在小花廳吃飯,珠大奶奶面東,三姑娘面西,她倒大咧咧面南坐著。

面東為最尊,其次是面南,再次是面北,最次是面西。

從主客上說,三姑娘是賈家人,她是賈家的客,客隨主便,哪有個她越過三姑娘的道理?

從司職上說,這陣子她們替二奶奶管家理事,珠大奶奶和三姑娘是主辦,寶姑娘是協辦,也沒有她越過去的道理。”

賈璉笑道:

“我就說你是個心裡明理的。”

平兒搖頭道:

“我是心裡明理,比不得寶姑娘嘴上明理,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講出一番大道理,到哪裡都個‘寶姐姐’。”

“走,我跟你一道兒去‘伺候伺候’‘懂王’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