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眼前這十八口大箱子,就已經夠讓賈璉相當驚喜的了。

這可都是值錢的好東西,往少裡估計,也得值個上百萬兩的銀子。

有了這個數兒,蓋個像樣的省親別院是絕對不成問題的了。

在蓋省親別院之前,賈家的銀庫裡頭還是有二、三百萬兩銀子的。

賈璉一直替賈政管家,在出發去揚州救老林之前,還親自看吳新登等人點算過。

只可惜如今……唉,賈家的銀庫除了到年底的生活費,已經是徹底見底兒了。

此時賈璉又聽說賴家竟然還有個專門放銀子、銀票和賬本子的小樓,豈能不好奇心大起?

到底能有多少錢呢?

弄得人心裡癢癢的。

正房東邊是一溜高牆,高牆角上有一扇不起眼小門,小門上有暗鎖。

賈璉一低頭,進了小門,迎面就是一座青磚影壁牆,轉過牆,裡頭是個很隱蔽、很封閉的小院,東西兩邊上只有幾間放雜物的小庫房。

這種隱蔽而且從外頭看不到的院子有個名稱,叫“啞巴院”,放雜物也正常。

但賈璉已經能看見,這啞巴院的東邊後頭有一座不高的灰色小樓,牆上卻沒有門,不知道怎麼透過去。

昭兒笑道:

“二爺請跟我來,這又是個有玄機的。”

賈璉跟著昭兒,走進啞巴院最裡面庫房裡,在一個櫃子後頭,藏著一扇裝著暗鎖的小門。

又穿過小門,才到了小樓所在的封閉小院。

這個小院比前頭的院子更小,但圍牆更高,正當中有一座敦敦實實的磚石小樓。

賈璉看著磚石小樓,心裡忍不住吐槽:

靠!賴家這是在自己家裡還修個碉堡呢?

興兒一直偷眼瞧著賈璉的臉色,此時立刻上來湊趣道:

“二爺,這個我知道,我聽廟裡的和尚說過,木頭房子得小心火燭,這種不用木頭的房子就不用擔心走水了。”

賈璉白了他一眼:

“那他們家銀票和賬本子也別用紙的,紙的也不防火,乾脆也都用鐵板得了。”

興兒一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

“槓頭。”

賈璉沒搭理他,大步進了磚石小樓。

在看到那些銀子和銀票的時候,賈璉深深地懷疑:

賴家是不是有人當過圖書管理員?

小樓就兩層,層高也不高。

所有的門窗,外頭看著不顯眼,到了近前才發現,竟然全都用鐵皮裹得嚴絲合縫,果然是防火又防盜。

小樓的一層裡,靠牆擺放著十五口大鐵箱,都已經被揭開了蓋子。

其中六口大鐵箱裡頭都是台州錠,另外六口大鐵箱子裡都是十兩、五十兩的京錠官銀,這些元寶都碼放得整整齊齊。

尤其這台州錠,是台州府產的官銀,上面都有“黃岩縣”、“臨海縣”或者“仙居縣”的戳記。雖然台州錠一般都是五兩的小錠,但因為純度高,成色極好,在京裡比京錠官銀還值錢。

而其餘的三口箱子裡,則都是大大小小日常使用的雜銀,顯然是還沒來得及換成官銀。

但即使是這種小到銀豆子、大到銀餅子、有的還被銀夾子夾去了半邊的雜銀子,也被人用木盒子分門別類地區分得整整齊齊。而且每個木盒上的邊上還插著小牌,分別寫著“四兩五錢”、“四兩”、“三兩”……一直到“五錢”。

靠!銀行都沒賴家專業!

小樓的二層,那就更像是圖書館了。

二層上全是鐵架子,鐵架子上都是一個一個的鐵匣子,豎著擺放得整整齊齊。

鐵匣子又分為黑白兩種顏色,每個鐵匣子衝外頭的邊上,都貼著統一樣式的籤子。

賈璉走到一個放著黑鐵匣子的架子旁,見匣子上的籤子分別寫著“元和十年至十九年”、“元和二十年至二十九年”等字樣。

賈璉順手拿下一個,開啟一看,裡頭都是整齊劃一的賬本子。

再走到一個放著白鐵匣子的架子旁,見這一排的匣子上的籤子都寫著“通兌官銀一千兩”,而下頭一排匣子,籤子則都寫著“通兌官銀五百兩”。

再往後面一排架子看去,各有“南省寶號一千兩”、“晉商寶號一千兩”之類的字樣。

顯然,這都是不同地區使用的不同面額的銀票。

賈璉這回是真來了精神兒了。

這可是掏著個超級大老鼠洞了!

好傢伙!賈璉可算是明白那句“和珅跌倒、嘉慶吃飽”是什麼意思了。

據說抄了個和珅家,嘉慶皇帝白得了摺合八億兩銀子的資產,那可是清廷全國三年的財政收入,國庫十五到二十年收入的總和啊。

現在的賈家,江河日下,也未必比嘉慶皇帝那時候的德行強多少!

這時候逮住個和珅,賈家也算是得救了。

賈璉命德兒帶人仔細清點,自己則笑吟吟地坐在小樓的二層上,閒閒哼著小曲,讓人把賴嬤嬤、賴大、賴二、賴尚榮、賴尚寧押到這兒來。

從窗戶裡朝外望去,這賴家還真是相當的不小啊。

賈璉冷冷一笑:

“你們還真是過日子的人啊,這一大筆家業,別說你一家子奴才,只怕就是你一家子都出去當官、經商,十幾輩子也未必能有本事攢得出來啊。”

賴大和賴二的臉色都已經成了死灰一般,眼睛裡也已經沒了生氣。

他們已經明白——完蛋了,徹底完蛋了。

賴尚榮和賴尚寧也早都嚇得兩腿打戰,嘴裡只是叨咕:

“小的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家裡我不做主……冤枉……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跪在打頭的賴嬤嬤,臉色雖然也又青又白,卻仍然鎮定。

賈璉瞧在眼裡,心道:

這老狐狸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於是賈璉笑問:

“事情到了眼下這個地步,賴嬤嬤還有什麼話說?”

在鬢髮花白的賴嬤嬤眼裡,賈璉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嘛,就會打打殺殺,不過就是會打人幾個嘴巴就覺得佔了大便宜似的,哼。

賴嬤嬤自己很明白,不能慌亂,事到如今,她要先想法子避重就輕。

如果還不成,就只能丟卒保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此時聽賈璉問話,賴嬤嬤長嘆一口氣,痛心疾首道:

“璉二爺既然問我,我就說說掏心窩的話兒。

如今啊,真真兒的是叫做‘說嘴打嘴’!我老婆子也沒臉了。

我老說著,家裡這些小孩子們全要管得嚴,饒這麼嚴,他們還偷空兒鬧個亂子來,叫大人操心,叫主子也生氣,恨的我沒法兒。

早年間,賴大他老子還活著的時候,他有不對的地方,用不著主子操心,他老子知道了,就叫他來,罵一頓,打幾下,他就不敢了。

這些年他老子也沒了,我一個老婆子的,又不懂得賬目啊、銀錢啊上頭的麻煩事情,哪裡知道他竟然這樣大膽?

璉二爺是主子,主子大過天。賴大不爭氣,隨便二爺打他罰他,我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