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很快就要接近尾聲,正要起身走的時候卻來了電話,我看著來電顯示有些意外,是經理老胡,我盯著手機螢幕一陣猜想,猜想他打電話來是什麼意思。

我拿著手機走出店門外,而鈴聲也在此刻戛然而止,我回過神來,給他回了一個,心裡祈禱著,他不要把我辭職的事告訴我父母才好。

那頭已經接通,我先開口:“喂,胡哥,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我說你小子,走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打個電話,不知道的以為你失蹤了。”

我笑道:“這不,沒混出個樣,不好意思聯絡嘛不是。”

“聽說你最近在拉薩,日子過得不錯呀,跑這麼遠,在那邊怎麼樣?”

我先是一愣,最後釋然,儘管我把老胡給遮蔽了,他能知道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應該是某個熟悉的房東登記房子的時候把我在拉薩的訊息透露了出去,只不過他也並沒有提我辭職這件事他已經告訴我了父母,這讓我那顆懸著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一點。

我沒有隱瞞,盯著被太陽炙烤的地面,說:“日子過得還算不錯,白天曬太陽,晚上喝酒,別提多愜意了。”

老胡調侃道:“喲,你這是提前過上退休的生活,有點羨慕啊……要不,我來跟著你混得了。”

我笑道:“你就別嘲笑我了,我過得怎樣你還不知道嗎,我和你吹噓,你就把我捧起來,你就不怕我飛天上去,摔下來把我給摔死了。”

“你那海拔三千多吧,對我來說你已經上天了……好了,言歸正傳,我這次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你,是不是可以考慮回來的事了,公司打算開個分店,我想……你要是回來我就和上面申請,讓你就去當店長,畢竟你各方面的業務能力都還可以。”

我先是點上一支菸,然後在緩緩開口,說:“這算是升職了吧。”

老胡語速放慢,說:“對,你看,到時候咱倆就平起平坐了。”

我沉默片刻,回道:“算了吧,胡哥。”

老胡的語氣頓時嚴肅了起來,我知道這是要訓話的前奏,他說:“你出去散心,差不多也得了,你還年輕,得為以後考慮……你說你去北上廣深發展,我不勸你,你要是考上一個事業單位,國家公務員,或者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我也不會勸你……你現在搞什麼微商,那玩意能賺錢嗎,簡直瞎搞,你家裡知道嗎?”

“還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的話我不介意告訴他們這個事實。”

我頓時緊張起來,連忙說:“別,胡哥,千萬別,不能讓他們知道”說完我繼續說:“我知道你老人家是為我好,但是……我是真的不想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現在幹你所謂的這個微商,算下來一個月比上班掙得多,自給自足算是足夠了。”

“你小子別幹扯,什麼我老人家,我也就大你十來歲,別說得我七老八十一樣。”

我知道他是不想話題太過於沉重才這麼說,但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去,已經下定決心告別,那就不要猶豫,哪怕要幹中介,我也不能在重慶幹。

我還沒有說話,老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小子可別唬我,你以為我不知道,我老婆朋友就在賣什麼護膚品,聽說十來天都沒有人買,你的付出是和收穫成正比的,你一天發個朋友圈,你還想一個月賺一萬多,那要是可以,大家都上什麼班,反正發個朋友圈就有錢掙……”

我苦笑兩聲,回道:“胡哥,有些東西是資源問題,你看我幹中介兩年,這兩年來,客戶,房東,我加了不少人……這些就是我的客源,人家當初能買房的,就不差錢……你看啊,有錢人是不是都比較看重自己的財運,我去扎基寺替別人求個財運,或者賣個唐卡,砍個小人……這不都是錢嗎,我不能白跑腿,對吧……逢年過節不得送個禮,那什麼冬蟲夏草,不就有得賺嗎。”

我說完,電話那頭沉默,我隱約聽見打火機的聲音,而我也順勢拿出一支菸點燃,我們都沒有說話,好一會,電話那頭才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你是真不打算回來了嗎?”

“不回。”

“那你告訴我你接下來的打算,我聽聽你是怎麼計劃的,你別告訴我你要長期待在拉薩替別人求財運,砍小人,賣蟲草,不現實。”

“……我打算待到國慶節就回家,具體幹什麼……我還沒想好。”

“還來不來重慶。”

“應該不會。”

短暫的沉默後老胡長長吐了一口氣,對我說:“人各有志,你不來我也就不再勸你,下定決心要走的人,留不住……你有一個好文憑,我希望你不要浪費了,以後什麼時候來重慶,告訴我,喝兩杯。”

“一定,啥時候你來大西北旅遊,也要告訴我,請你吃烤全羊。”

老胡大笑,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哦,對了,聽說你和你女朋友分手,辭職了又沒有訊息,楊婷婷這丫頭挺擔心你的,同事一起這麼多年,人走了但情義還在嘛,幹嘛搞得像和我們有仇似的,誰也不聯絡。”

“這你就冤枉我了,我這才離開多久,又不是好多年不聯絡,我不尋思著過段時間給你們寄點特產啥的。”

我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老胡就扯著個大嗓門,說:“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張凡在拉薩,他說他要給我們寄特產過來。”

我只聽見一陣嘈雜聲,嘈雜聲過後又是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喂,凡哥,是我。”

我愣了片刻,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楊婷婷,我回道:“是你呀。”

“聽說你不回來了,要回蘭州,是嗎?”

“是,我回去考個事業編啥的,在老家安定下來,畢竟老爹老媽還有姐姐都在蘭州。”

楊婷婷沒有說話,電話那頭只剩下嘈雜聲,而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如老胡所說,人走了情義還在,和他們一起共事兩年,就這麼離開,確實有些不捨……就說楊婷婷,她從面試透過後分配在我們店,我就帶著她跑盤看房,還教他如何與客戶房東溝通,如何談單……如今,也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我見證了她在工作上的成長,也見證了她從一個不懂什麼人情世故的單純姑娘變成了討人喜歡的物件,儘管有些討好的因素在裡面……倒不是說她變得有心機,畢竟這是社會上生存的必要手段。

我就這麼拿著手機站在烈日下,直到林鈺拿著一把傘阻擋了陽光的直射,這才讓我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