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自馬上下來,手中馬鞭登時落下,他抬腳將一個侍衛踢出去,“都住手!”

侍衛們停手,立刻跪下。

雲清音往府裡衝,再沒有人敢攔著,蘭姨娘忙跟在雲清音的身後進府,鳳安安從地上爬起來,“爹爹,他們說世子哥哥出事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定南王一把將他抱起來,雪姨娘剛要為自己辯解一二,定南王經過她時,冷冷說,“都在這跪著,若是雲兒出了事情,我決饒不了你們!”

雪姨娘的臉色一寸寸變白。

鳳千雪抓住她的胳膊,“娘。”

雪姨娘垂下眼睛,沒了之前的神氣,“跪著吧。”

那些侍衛沒了定南王的命令也沒有人敢起來。

雲清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鳳景雲的院子,幾個大夫都在,對鳳景雲的病情卻全部都是束手無策,愁眉不展。

雲清音拿出袖帶裡的藥瓶,拔掉塞子,用一個製造很粗糙的注射器樣的東西把藥液打入他的靜脈,很快鳳景雲脖頸處因為極度的呼氣困難而產生的凹陷就消失了,全身的肌肉也不那麼緊繃,甚至能夠看到他的胸廓開始有了起伏。

緊繃的神經放鬆,雲清音的腿腳一下子軟了下來。

“這是……”大夫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活了,世子還活著?”

蘭姨娘跑得頭上的首飾都掉了不少,聽到這好訊息才扶著門邊大喘氣,定南王把鳳安安放下,跨步進了屋子。

大夫們立即退後,讓開位置。

定南王走過去,將雲清音拉起來,“還能站著嗎?”

雲清音點了點頭。

定南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時間不早了,就別回去了,一會讓蘭兒收拾出來一個院子,你在府裡歇下。”

雲清音剛要拒絕。

定南王就不容拒絕地說,“聽話,也是考慮到雲兒的身體,不然依靠著這幫庸醫,雲兒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大夫們:“……”

過了會,定南王才皺眉說,“飯館那裡,我會讓人去告知一聲。”

雲清音點了頭。

蘭姨娘帶著雲清音去歇息的地方,等到了地方,雲清音才知道那地方是海棠苑。

“這不是……”

蘭姨娘推開了門,“進來再說吧。”

院子裡種了不少珍貴的花樹,在院子一側,種著一株大大的海棠樹,也算是應了海棠苑的名頭,廊簷下襬著玉石桌凳,待進了屋內才覺這裡面的奢華——琴棋書畫皆是名品,就連桌子上隨意擺著的一個插花的花瓶都是出自大師之手。

蘭姨娘看了看這屋子,“雲姑娘是第一個住進這裡面的人。”

蘭姨娘拉著她坐下,“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縣學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雲清音瞭然,“是定南王妃?”

“嗯。”蘭姨娘很懷念那個女子,“但是我知道,你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後來,我也沒有再往這方面想,只是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一直要找的人就在身邊。”

雲清音忽然有一種撥開了雲霧的感覺,為什麼她會覺得定南王熟悉,為什麼她有時總感覺和鳳景雲之間有一種羈絆,為什麼她看到鳳景雲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會覺得心痛。

現在這一刻,所有的疑問都有了答案。

“那景熙又是怎麼回事?”

蘭姨娘說,“真正的鳳景熙只有你一個,但是定南王府又要維繫和皇室的婚約,就只能找人代替。”

“我之前聽世子說,鳳景熙是從出生就被人抱走了,是王妃生產的時候。”

蘭姨娘恨極了,“當時王爺遭皇家猜忌,被陷害通敵,小姐懷著身孕想去清源寺給王爺求個福籤,我本想跟著一起去,但是世子的身體又變得不好,我只能留在府裡,誰知道還沒到清遠寺小姐就出事了,動手的暗衛幾乎沒有留下一絲線索,小姐身亡,就連剛出生的孩子也不見了蹤影,後來王爺洗清冤屈,一直在找這個孩子,世子記事以後,也開始找,但是世子的心中一直是怨恨王爺的,父子兩個的關係一度僵至幾乎見面就是冷臉。”

“刺殺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有查清楚嗎?”

憑藉定南王府在京城紮根那麼長時間,除非是妖魔鬼怪動的手,一寸一寸的查,總是能查到一些東西的。

蘭姨娘緩緩道,“王爺和世子掌握的訊息應該更多一些,我就不太清楚了,與皇室的婚事,最終的態度還是取決於你,不管怎麼樣,只要有王爺和世子在,總不會違揹你心意讓你嫁一個不喜歡的人,即便是那皇室牢籠,也不例外。”

鳳景雲是一個時辰之後醒的。

定南王和鳳景雲兩個人出現在海棠苑的時候,兩個人的臉色都是十分一致的難看。

——定南王勉為其難地伸出一隻手提著鳳景雲,估計是怕他摔倒,鳳景雲則是極度避諱與他接觸,但奈何身體虛弱,不是其對手。

到了海棠苑,鳳景雲冷冷地說,“可以鬆手了嗎?”

定南王收回手,一臉嫌棄地說,“你當老子願意扶你?”

“我求你了?”

定南王沒好氣地說,“你爹我上趕著!”

聽到聲音,在收拾床被的蘭姨娘和雲清音從屋裡出來,鳳景雲和定南王立刻恢復表面相處還算融洽的模樣,定南王抬步上臺階,邊問雲清音,“蘭兒都和你說了?”

“說了一些。”

蘭姨娘也不打擾他們三人敘話,出了海棠苑去照看鳳安安去了。

進了門,三個人在外面屋裡坐了下來。

鳳景雲臉色還有些白,自從坐下也沒開口,定南王說,“之前沒與你相認,是因為那時候覺得你在忠勇侯府也挺好的,卻不想出了後來的事情,王候門庭,無數人想踏進來,可又有誰知道,也有人想出去,你還未出生的時候,你母親就同我說,這一胎若是個女孩,她不願她的孩子進宮,如今她已不在世,現在我把這個選擇權交給你,回不回府,進不進宮,你都是自由的,即便你以定南王府的小姐的身份站在世人的面前,也可以隨心選擇,我和你哥哥就算是拼上定南王府,反了趙家,也在所不惜。”

雲清音聽著這番話,心中著實五味雜陳,喜的是在這個世界她還有家人,憂的是定南王看似隨意說出的這些,背後卻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清音,不用覺得有任何為難。”鳳景雲出聲,“我們是一家人,父親與你坦誠說這些,不是希望讓你感到為難的,你能跟隨本心做出心中最喜歡的選擇,對我和父親來說,才是最好的安慰。”

雲清音說,“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就挺好。”

“我知道了。”這在定南王的意料之內,“對了,那個沈岸秋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人,鳳景雲和定南王都十分上心,一同看著雲清音,這架勢倒是和大理寺的三堂會審有得一拼。

雲清音小聲說,“也沒怎麼回事。”

怎麼有一種小學生偷偷談戀愛被家長抓包的既視感。

“哦,沒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非親非故的人同進同出?你回不回府都改變不了你是定南王府的人,過不了我和你哥哥點頭這一關,他想娶你就是做夢!”

“我們兩個現在可清白了,根本就沒有的事,你們別亂想了!”

雲清音又好氣又好笑。

定南王冷哼一聲,“我看那小子也不敢亂來。”

好在定南王還有許多積壓的事情要處理,沒有在這裡多待,雲清音滴汗將人送走,回來看到鳳景雲正在喝茶。

“若是缺什麼了直接吩咐外院的婢子,讓她們去幫你準備。”

“我看了一下,都齊全。”

鳳景雲點了點頭,“那藥,你是怎麼來的?”

他的身體的病時而加重,府裡大夫想盡了法子,雖是暫時控制住了,但是很少有那麼快見效的,隨著時間一長,那些藥對他越來越不管用,每次用都要比前一次加大藥量。

但是他明顯的感覺到,這一次藥和之前的都不一樣。

“我和齊大夫查了一些醫書,用藥草提煉的,本來我是想拿天山雪蓮做藥引的,誰知道天山雪蓮被算計沒了,要不是沈岸秋髮現了可以代替的藥草,恐怕就不能提煉成功了。”

“那看來我要好好謝謝他。”鳳景雲不怎麼熱絡地說著。

雲清音擺擺手,“也不用啦,就是現在的這個效用有點差,如果是天山雪蓮的話,可能會更好,不過能收到這樣的效果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宮裡還是一點訊息都沒有嗎?”

鳳景雲面色冷了冷,“吏部查了幾天,什麼東西也沒有查出來,竟然也不怕笑話。”

“背後之人既然敢在宮裡動手,自然是有儀仗的。”雲清音的秀眉蹙在一起,“但是牽扯到七皇子,那幫人也敢懈怠嗎?”

“總不會那麼容易就讓這件事過去的,沒了天山雪蓮,也得讓太后拿出一個同等價值的東西來賠,不過這些你暫且不用過問,明日父親會進宮。”

“好吧。”

鳳景雲起身,“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過幾天我再去親自感謝沈公子。”

雲清音送他到門口,“那個,其實不用……”

“你和他什麼關係,你替他做主?”

雲清音摸了摸鼻子,悻悻閉嘴,“好吧,你慢走。”

……

雲清音回到飯館的時候快到午時了,沈岸秋也在,她發現飯館裡的客人比平時少了許多,“怎麼回事啊?”

沈岸秋擱下算盤,“醉仙樓請了京城那邊的名廚,且大出血降價,客人都去那邊了。”

客人不多,趙良就從後廚裡出來了。

小虎把打聽出來的訊息一併說了,“好像是那位大廚想找個徒弟學手藝,聽說醉仙樓的掌勺首廚的廚藝非常不錯,就去了那邊。”

趙良忽然問,“那位大廚可是京城廚藝協會的於會長?”

小虎撓了撓頭,“好像是,我聽張老他們都喊那個人會長。”

雲清音扭頭看他,“你認識?”

“不認識,聽說過。”趙良進了後廚。

雲清音對小虎說,“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就成,沒客人就歇著。”

“好嘞。”

雲清音就彷彿是這飯館裡的定海神針,只要她不亂,下面的人心中總有一根支柱。

雲清音和沈岸秋去了後院。

沈岸秋說,“醉仙樓的價錢拉到了底線,怕是用的食材有問題。”

雲清音笑了一聲,“這一點咱倆想到一塊去了,所以才不急嘛,讓他們慢慢消耗得了。”

“嗯。”

“怎麼了?”雲清音看著他像是有些愁緒,“你怎麼看著悶悶不樂的。”

“沒事。”沈岸秋起身,“我去前邊看看。”

雲清音直接繞到他面前,仰著頭看他,“來讓我猜猜是因為什麼事情。”

沒等她猜,沈岸秋便妥協一般地說道,“昨天定南王府的人來傳話。”

“這個啊,我昨天不是去定南王府給鳳景雲送藥嗎,時間晚了他們就讓我留下了,真的沒有什麼,你別胡思亂想。”

等眉間舒展的沈岸秋離開,雲清音又奇怪,我怎麼知道他胡思亂想了。

拍了拍頭,雲清音也不想了,拿上筆出了飯館,直奔齊大夫的醫館。

醫館的小徒弟見到她連忙跑過來,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樣,“雲姑娘,還好你來了,我們這邊來了一個病人,要見齊大夫,但是齊大夫剛出外診去了。”

雲清音攤手,“我也不會看病啊。”

小徒弟說,“他就是那種有時候呼吸很困難的,齊大夫說他就是鳳世子的那種病,還約好了他過來拿藥。”

雲清音驚訝,“這麼快就有客人了嗎?”

“是啊。”小徒弟說。

“那好吧,你幫我打下手吧,我正好要再製一些。”

“好的!”小徒弟自然是十分情願的。

他跑去對那個病人說,“你稍等片刻,我立馬為你拿藥。”

那人態度還算不錯,“不是說齊大夫沒在嗎?”

“雲姑娘在,她可以製藥。”

那人點點頭。

雲清音很快制好,小徒弟立馬把藥給那人送過去,收了錢,美滋滋地說,“誰說做廚子的發不了家,那是沒做到人家於會長這個程度上。”

雲清音眼神一動,“他姓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