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多,整個別墅區只有他們這一家燈火通明,顏繼拖著一身疲憊,進門就看到光著腿的季禮在廚房忙活,是烤紅薯的香味兒。

季禮聽到開門聲,往外探頭,看到他:“回來了?”

“嗯。”

“吃烤紅薯嗎?婭婭教我的,用電烤箱叮一下就好了,”季禮取一塊喂他嘴邊,“甜不甜?”

“甜。”有點燙,顏繼從她手裡接過整塊紅薯,喂她吃:“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晚上沒吃,餓醒了。”季禮看出他狀態不對,每次提到跟F市相關的事情他都會這樣,很自閉,也不喜歡說話。

她上前抱住他:“顏繼,我們出去玩兒吧。”

“好。”

“也不問問去哪兒?”

顏繼回抱住季禮,吻她頭髮:“你想去哪兒都行。”

四月,距離高考不足百天,季禮跟顏繼落地在了廈城,不同於M縣仍舊光禿禿的街道,廈城一年四季入春,到處都是綠意盎然,季禮最喜歡這裡一望無際的海灘。

海邊燒烤配啤酒,季禮喝得暈頭轉向,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沙灘裙,藍色拼接布藝長裙,露著大片白皙的背,腰窩一覽無餘。

她一會兒拉著顏繼要去海里捉星星,一會兒又要顏繼去找塊木板,要帶他去海上漂流,鬧了半天,酒也醒了大半。

兩人並排坐在沙灘上,享受著海風的吹拂,聽海浪聲一下又一下敲打,季禮披著他外套:“顏繼,”

“你看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嗎?”

顏繼右手拿煙,安靜看著海:“看過。”

“你就是那隻老虎,終會歸於山林。”季禮搶過他的煙,吸一口,“孤獨會逼瘋一個人,但也會教他學會生存和愛。”

作為那個有幸陪伴你一程的少年,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們雖然相似,但終究有別,你是老虎,我只是一個力量微薄的人,我沒法走進屬於你的山林,幫你狩獵。

可是現在,我想試試了。

半晌無聲,顏繼摟住她,幫她捂手:“冷不冷?”

季禮秒答:“冷。”

“長大了啊,季禮同學,知道說冷喊疼了。”顏繼笑著拉她起來,走在她身前蹲下,“上來。”

從海邊到預定的海景民宿,大約五百米,顏繼走得很慢,他掂量著背上的人,打趣道:“最近胖了點。”

季禮摟緊他脖子:“胖了還不好?你不是就喜歡大胸妹嗎?”

聽完她這話,顏繼小幅度挺了挺背,感受她,隨後誠實回答:“是大了點。”

“我去,你看,你就是承認了你喜歡江研!”季禮氣得咬他肩膀,“你放我下來,我不讓你背了!”

顏繼小心放下她,看她氣急敗壞走在前面,一路上沒什麼人,都是他放肆的笑聲:“我什麼時候說喜歡她了?”

季禮在前面吼:“你上次看她胸看得眼睛都直了!”

季禮一邊吼,一邊衝他扔鞋,不夠爽,還把外套也扔他頭上,顏繼眼疾手快地在後面接,然後加快步子追上她,攔腰抱起。

顏繼忍著笑解釋:“姑奶奶,我上次是在看她胸上的紋身。”

季禮在他懷裡,一點不安分,“有什麼區別?”

顏繼真誠道:“她照著我腳踝上的紋的,害怕你吃醋,我在想要不要去洗掉。”

這會兒季禮只穿著一件裙子,掙扎的過程中,一側肩帶滑落,半塊胸脯露出來,顏繼直勾勾地看著,絲毫不加掩飾。

季禮注意到他眼神,羞惱道:“你看什麼呢!”

顏繼抱著她進門,一氣呵成把她放床上:“你不是嫌我看了別人?我給你看回來,你就不生氣了。”

季禮紅了臉,捂住胸口罵他:“變態!”

顏繼跪在她身側,不為所動。

“禽獸!”

顏繼俯下身,單手禁錮住她雙手。

“渣男!”

終究沒做到最後一步,旁邊的人早已沒心沒肺地入睡,而顏繼一夜無眠。

隔天下午一點,季禮從床上爬起,床邊擺著叫好的午餐,屋內卻不見顏繼人影,季禮簡單洗漱好,穿一件他的黑色衛衣,坐在陽臺沙發裡看海,海鮮粥鮮嫩可口,魚丸也很筋道。

這是一年來她最愜意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擔心,沒有讓她飽受爭議的傳聞,沒有一擊即碎的關係,就只是簡單的吹著風,發著呆。

一大早,顏繼聯絡了一家有合作關係的戶外運動俱樂部,又跟負責人探討了相關注意事項,確保今天具備飛行落地的一切條件,做完所有準備工作,估摸著季禮該醒了,他打她電話。

打不通,顏繼回民宿找她,電話被關了靜音扔在床上,季禮這會兒正在陽臺睡回籠覺,顏繼過去給她蓋好毯子,坐沙發另一邊抽菸,等她睡醒。

季禮酣睡一場,醒來後看到身旁默不出聲的某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一會兒了,睡夠了嗎?”顏繼捻滅煙,遞給她水。

“你要幹嘛?”季禮防備地看他,“你要是還有精力欺負我,那我就是沒睡夠。”

顏繼撫著額頭,吃吃地笑,也沒把她怎麼樣,怎麼就怵成這樣,人現在是一點不嘴硬,關鍵時刻秒慫,讓他下不去手,生怕給她欺負壞了。

顏繼表示很無辜:“不欺負你,下午去跳傘?”

“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季禮一點不恐高,還偏愛戶外探險類的專案,她跳起來往裡走,“我去穿個衣服,很快哈!”

這次來的匆忙,沒想到可以玩戶外運動,季禮只帶了幾件裙子,她只好撈來一條顏繼的運動褲套上,挽挽褲腳,上身依舊穿著他的黑色衛衣,也還算那麼回事兒。

“走吧。”季禮一路興奮到準備場地,顏繼親手給她套上專業裝備,確保沒問題後再給自己穿戴。

季禮張望著周圍,沒有工作人員跟她講解注意事項,也沒有像是帶跳教練的人在,“顏繼,這裡都不做跳傘培訓的嗎?也沒有教練?”

顏繼忙手上動作,不忘笑她:“怕了?”

“怕......那當然是不怕,但他們這也太不專業了吧,難道讓我自己跳啊?”季禮眨幾下眼睛,又激動道:“我去,你不會是要拉著我一起想不開吧?”

季禮說個不停,試圖勸他迷途知返:“我跟你說咱可不能這樣,好不容易長這麼大,最起碼也得活40年。”

顏繼慢條斯理穿好衣服,確保無誤,上前無奈捂住她的嘴,“好了,別說了。”

“這怎麼能行,我倆得有一人想得開,你聽我的,我們這會兒就回去,你不是還想那什麼嗎?”季禮拉著他往外走,“早上我睡得夠夠的了,回去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乖。”

大廳裡三三兩兩的人都見怪不怪,只當兩人又是臨陣放棄的。

快到門口,顏繼聽她說完所有話,用力握住她肩膀,表情略嚴肅:“季禮小姐,現在由我為您提供帶跳服務,請問您做好準備了嗎?”

“......”季禮一臉懵逼被帶上飛機。

1000米高空,身下是無邊無際的海,飛機艙門開啟,季禮呼吸一滯,她腳下懸空著,身後是熟悉的懷抱。

顏繼注意力高度專注,跟她一同俯視下方,聲音沉著冷靜:“怕嗎?”

狂風包圍著他們,她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季禮深吸一口氣:“不怕。”

一瞬間,身體懸空。

季禮意識混沌,耳邊有聲音傳來,她沒聽清,幾秒後她清醒過來,睜開眼睛肆意地領略美景,是前所未有的開心。

她笑著側頭大聲問顏繼:“你剛剛說什麼?”

“我沒說話。”顏繼擁著她,到指定高度後開啟降落傘,然後和她一起享受短暫的自由,季禮的髮絲鑽進他的脖子,撓得他心裡很癢,“你剛剛是不是幻聽了?”

季禮這會兒目不暇接,來不及細想,大聲問他:“我幻聽了嗎?”

“嗯,幻聽了。”幻聽了我對你說——我愛你。

在這三分鐘裡,我在心裡說盡了我愛你,但又唯恐你知道,知道我的怯懦和自私,脆弱和無助,我一無所有,但因為你,我不再埋怨命運不公。

我想在1000米的高空把自己交給你,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你——你屬於自由,而我屬於你。

成功落地指定點,兩人前往訂好的餐廳就餐,吃著牛排,季禮腦子裡仍來回盤著全過程,她狐疑地說:“你剛剛真沒說什麼?”

顏繼搖搖頭:“沒。”

“可我以前從沒幻聽過,”季禮不信,一邊喝紅酒一邊觀察他表情,“而且你今天不對勁,又是跳傘,又是燭光晚餐的,搞這麼浪漫幹什麼?”

“這就浪漫了?”顏繼氣定神閒地擦完嘴,也抿一口紅酒,妥妥的太子爺做派。

季禮一點不掉價,立馬噎他:“不好意思啊,相比這個呢,我覺得還是吃大排檔擼串喝啤酒更浪漫一點。”

顏繼懶散地點點頭,笑著看窗外,一口一口喝著紅酒,也不回懟她。

“你少喝點兒。”季禮看他喝個沒完,眼皮直跳,他上次喝這麼多的時候,還是跟她差點......,留下的記憶可不淺。

顏繼不答話,一口氣喝完剩下的,起身拎起季禮,“走了。”

季禮:“去哪兒?”

顏繼:“接著續攤。”

當晚,季禮又狂炫了一頓燒烤,迎著海風,啤酒喝到上頭,煙也沒少抽,顏繼都由著她,怎麼回去的她完全不記得。

只記得,耳邊放了一整晚方大同的《特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