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只有一個能用來辦喪事的大廳子,所以趙鑫的屍體還用冰棺冰著放在停屍房,要等李雙林出殯以後騰出靈堂才能辦他的喪事。

趙鑫家只有四五個親友守在這裡,其它的人都回家了。這幾個人正在接待室圍著一張桌子打字牌,四個打的,一個看的。宋清明進去時,有一個男的抬起頭恭敬地叫了一聲:“宋隊長。”大家都站起來給他讓坐。宋清明認識那個叫他的,是信訪辦的辦公室主任,不記得姓啥了,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的也是在信訪辦見過。宋清明擺擺手:“你們繼續玩!繼續玩!”

辦公室主任放下牌說:“沒事,我們打著玩的。宋隊有事沒有?單位安排我和湯珍具體負責趙局長的喪事。”他指了指那個女的。又指著旁邊打牌的兩個男的“這是趙局長的表弟王勇,在發改委工作,這是趙局長的妹夫,學區肖主任。”又指著看牌的女人說“這是趙局長妹妹趙麗老師。”

宋清明說:“這陣子你們有幾天辛苦了。”

叫肖主任的掏出一包煙,發了一支給宋清明,又給在場的每個男人發了一支,說“只是辛苦你們公安局的同志了。”

宋清明站在那裡吸著煙,指了指牌桌:“你們繼續打牌嘛,我在那邊參加喪禮,順便過來看看。”

湯珍重新坐下,拿起字牌,笑著望著他:“宋隊來玩一把不?一毛錢一胡。”

“我不太會打,你們玩吧,我在旁邊看。”

辦公室主任說:“那怎麼行?要不我們兩個合夥,你來打。不打點牌一個晚上難得過。”

趙麗說:“人家公安局的怎麼會和你們賭博?”

“現在哪個不打?有的警察還打得大一些。宋隊,我沒說假話吧?”王勇道。

“不過我不打。”宋清明道:“主要是冒得時間。”

湯珍說:“你們刑偵隊的都辛苦得很,哪有時間玩這個,像我妹夫子,在城關派出所刑偵中隊,沒得幾個晚上不加班,我妹妹都怨死了,後悔不該找警察。”

辦公室主任重新坐下,指指身邊的凳子:“宋隊真不玩?那你坐到邊上給我參謀參謀,就數我技術最差,一個人輸。”

宋清明說:“要不你換一下,讓肖老師打一把,我們聊一會,等下再來打必定贏。”

辦公室主席又馬上站起來“好!好!趙老師你來打一把。”

宋清明與辦公室主任離開房間,辦公室主任說:“沒有空房子了。”

宋清明說:“我們去坪裡乘涼,外面有風,涼快。”

兩個下來,在靈堂裡搬了兩條凳出來,坐在坪中聊了起來。

宋清明:“趙鑫這個案子你們單位反響不小吧?”

主任:“可不?人心惶惶的,大家時時在議這事。”

“議些什麼?”

“猜唄,有的說是情殺,有的說是上訪戶乾的。”

“他這人平時怎麼樣?”宋明清以前認識趙鑫,小縣城只有巴掌大,有點啥職務的人,大家一般都認識,不過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不太瞭解。

“是個怪人。整天關著門在辦公室,泡在網上,不知做些什麼,經常飯也不吃,啃個包子、餅乾什麼的,有時晚上就躺在辦公室沙發上。可是隻要說哪裡有酒喝,他就興奮了,一般不喝醉不會罷休,喝夠了又是唱又是哭,盡出洋相,過一種人不像人鬼不像的生活。不大不小是個副局長,一點風度都沒有,自然也沒有什麼威信。”主任直搖頭。

“聽說他離婚了又住在一起,怎麼回事?”

“前幾年兩人因為外遇問題離掉了,趙鑫搬到了外面住,去年不知怎麼又搬了回去。可他在外面還是說自己是離了婚的,到處看女朋友,要麼換新面孔,樂此不疲,現在的人不知到底怎麼了,好像這個能當飯吃似的。”

“工作怎麼樣?是否得罪過什麼人?”宋清明也聽說有人議論說他得罪了上訪戶,對方說要與他同歸於盡。

“他原來是個鄉鎮書記,後來出了點問題,被弄到這裡來了,提撥無望,所以悲觀失落,玩世不恭,工作是得過且過。有一次喝多了酒,與一個上訪戶大吵起,被對方抓破了臉,那個人也被公安局關起了,出來又來找事,兩人又吵起,那個人是個多年的上訪戶,也是個霸蠻的人,趙鑫說了一句過頭的話,對方說總有一天要與他同歸於盡。後來趙鑫看到這個人就躲。”這個辦公室主任也有四十來歲了,看得出他對趙鑫非常不滿。

“那是個什麼上訪案子?”宋清明頗有興趣。

“是為房屋的賠償問題,這戶人家的旁邊有一個國有煤礦,他說煤礦挖窯造成他家房子裂縫,要求賠償,結果鑑定級別不夠,賠償的金額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一直上訪。”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他是一老上訪戶,大家都知道, 你們公安局也有人知道,是灣堂鎮的李月成。”

宋清明記下了名字,又問:“你說他與前妻住在一起,又在外面找女朋友?”

“可不是?還到處吹牛,說找了怎樣怎樣的女人。就沒看見一個什麼固定的好女人。前妻也是天天在外打牌,屋裡亂七八糟,冰水冷清,整天看不到個人。兩公婆有時候好一下,有時候又吵又打,據湯珍說,有一次她看見趙鑫睡在辦公室,就問他為什麼沒回去,趙鑫告訴她,說他老婆有神經病,有天晚上他醒來看到他老婆站在他床邊,披頭散髮,樣子恐怖,他說他老婆說要殺他。嚇得他後來經常睡辦公室。”

宋清明沒有想到,一個當過鄉鎮黨委書記的人,過著這樣一種混賬糊塗日子。他想,一個上訪戶僅為了幾句爭吵,就去謀殺一個黨政幹部,有可能嗎?再說有什麼必要脫光死者衣服?又怎麼能讓趙鑫把毒品服下?宋清明認為那種可能性不大,他內心更傾向於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