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峰被調出了城建局,去了經管局當一名一般幹部,據說還是因為林
英的關係照顧了他。同時被調走的還有劉方良,他也被撤職了,調到了水利
局當一般幹部。石宏博和周榮依然是南溪的縣委書記和縣長,依然表面上一
團和氣。但有告狀信從南溪寄出,先是告石宏博的,後又有告周榮的,都是
一些匿名信。過了不久,又有人半夜裡在大街小巷散傳單,先是針對石宏博的,
張副書記把政法委書記和黃宏叫到辦公室,關上門,如此這般一番佈置,公
安局立馬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由一名分管政治保衛的副局長親自當組長,
出動了夜間抓捕隊,通宵守候,可不知是不是工作組的民警不賣力,在此期
間那些傳單依舊“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石宏博打電話給黃宏:“你們是不是真的變成糧食局了?”黃宏在那端小
聲說:“書記,對方確實太狡猾……”
話沒說完,書記說:“到底是罪犯太狡猾還是你們太無能!抓不到人別來
見我!”
黃宏趕忙說:“我們儘快研究,加大力度!”
書記在那邊早掛了電話。
這邊,黃宏其實是兩頭為難,專案組查到了一個懷疑物件,可是誰也不
敢動手去查人家,因為也是官場中人。專案組向他匯了報,他也答覆得模模
糊糊,誰知明天誰主朝政?大家都不想去冒那個險,他黃宏也不敢。於是拿
出了陽奉陰違的辦法糊弄書記。
不久,又有了針對周榮的。這會兒,書記縣長坐到一起,把黃宏叫去從
頭訓到腳,說工作再做不到家就要砍掉他們局裡一部分辦案經費,還要處分
人。黃宏回去後,用他的“化學腦殼”想了好久,親自制訂了一個方案實行
之,雖然沒有破案,但總算抑制了傳單散發。可石宏博和周榮雙雙患了神經
衰弱症,面色也沒那麼紅潤光滑了,做報告時也沒那麼理直氣壯了,批評人
都委婉多了,輪流去住醫院了。
據說上面準備派人來查。
林英不想在南溪待下去了,找關係搞調動,先找了萬偉良,可萬偉良並
不熱情,因為他已經聽說了她與石宏博的事,他有點看不起她了。她又找了
以前給她留名片的省委組織部的那個副部長,副部長接見了她,她含淚訴說
了自己“不幸的遭遇”,當然只說了肖一峰的問題,省略了自己的問題,說自
己在南溪待不下去了,請他幫忙調動一個地方,以後再慢慢感謝。副部長用
愛憐的目光看著她梨花帶雨的臉,說:“難為你了,我給你想辦法,你回去等
著吧。”林英回到了家裡靜候佳音。
因為失眠,她去找了心理醫生。醫生引導她,放下所有的包袱,忘記傷害,
忘掉過去,吸取教訓,一切向前看。
肖一峰也去找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讓他看到:你是一個男人,要對社會和家庭有
擔當,要懂得經營人生,你有責任讓自己和所有與你有關聯的人過得幸福。
如果你心理強大,就沒有什麼能打垮你,跌倒了,不要趴在地上哭泣,爬起來,
向前進!他感覺,心理醫生像個打雞血的勵志大師。
又有人給大海介紹了一個姑娘,沒有梅春好看,不過也如梅春一樣溫柔
善良,如梅春一樣不嫌大海家貧,大海沒有了見到梅春時那樣的激情,但他
接受了這姑娘。他到了該結婚生子的年齡,也想明白了,像自己這種農民,
命裡就註定了不能擁有太美的女人,太美的女人是禍水,他也不想惹禍了,
只想平平淡淡過一輩子。與這姑娘訂婚之前,他去買了一條紅圍巾,準備去
梅春墳上燒掉,他曾答應送給她的。
大海從懷裡掏出圍巾本來準備燒掉。想了想,梅春需要遮擋
風雪,大海就把那條紅圍巾紮在乾枯的楓樹上,遠遠看上去,如一個血色的問號。
見識了這些後,大海決定,自己還是老老實實開車掙錢,那樣一生過得
踏實,母親也放心。
回水灣的事暫時擱淺,估計要在新的縣委班子成立之後才會考慮了。
葉子要走了,她去公司的各個辦公室走了一圈,與同事們一一告別。她
在這裡工作了三年多,與同事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當走到張蘭與李茜辦公
室時,她們與她擁抱著哭了,她們忘不了她像大姐一樣關心她們。擁抱過後,
葉子問張蘭現在與丈夫關係怎麼樣了。張蘭說,有所好轉,謝廣宇在姐姐的
開導下,與那個女人徹底斷了,現在對她關心體貼多了,經過了這些波折後,
自己也吸取了一些教訓,正在學做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李茜說自己正在與一
個行政單位的小夥子談戀愛,對方雖然不符合她的“三上三下、四有四無”,
但他有素質,有良心,她說,想來想去覺得一個女人還是應該在真愛的世界
裡踏踏實實生活。葉子給了她們深深的祝福,她們也祝願葉子早日找到自己
的幸福。
臨走的頭天晚上,葉子打電話給肖一峰,告訴他自己要走了。他說:“你
好好保重,我就不送你了。”
葉子握著手機,心一陣陣絞痛,但她在電話中用平靜的口氣說:“祝你家
庭幸福。”
葉子戴上了那條紅圍巾,帶著行李準備離開了,是高思宇開著車帶葉子
走的,張笑天和另一個副總去送行。那天下起了雨,為分別的人平添了許多
離愁,在公司門口,很多同事抹著淚花為她送行,她和他們一一握別。坐到
車上的時候,葉子老是向路口張望,看有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高思宇
知道她的心思,說:“走,我們回去。”發動車子向前駛去。
車子開過收費站的時候,葉子再一次回頭,這裡是一座山,過了這座山
就看不到南溪了,她把車窗玻璃放下來,頭伸出了窗外,最後看了一眼她待
了三年多的地方,在心裡說“再見了,南溪;再見了,一峰”。風,吹起她的
長髮,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而此時,肖一峰正站在他們經過的山頂上,淚和著雨傾灑而下。離愁別
緒如漫天飛舞的雨絲,輕飄而纏綿,飄在他的世界裡。他面容消瘦落寞,凝
視著路口。昨晚,他一宵未眠,一遍遍看葉子的照片,看著他們以前的聊天
記錄,在心裡喊著她的名字,在手機上寫了一首詩。此刻,他站在山上看到
了她的車子,看到了她探出車窗外的頭,看到了在風中飄起的紅圍巾。他把
那首詩發了過去:
一個人的夜晚
寂寞在漲潮
你去了
我留在這裡
夜睡了
我是醒著的
依稀記起初見的模樣
抹不掉嘴角那抹淺淡的笑意
春天來臨的時候
你出現在相思樹下
曾經以為
紅塵裡有你便不再孤寂
你去了
我留在這裡
大路上留下一串串長長的足跡
靜坐時光的深處
輕捻一個名字
默默收拾
碎了一地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