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葉子這麼一提醒,肖一峰陷入了沉思。如果說,推斷為梅春自己掉下去臨死時想嫁禍給他有些勉強,那麼,現在轉變思維方向,不就看到新的亮光了嗎?假若兇手的犯罪意圖是對付他肖一峰,那麼現在正好達到了目的:
他將什麼都沒有了,南溪所有人都知道了城建局局長肖一峰生活腐化墮落, 包養情婦,涉嫌殺人,進了監獄,接下來是撤職、記過、清除出黨、驅逐出家,最後的結果是,他要麼背井離鄉、離開南溪,背上行囊去流浪,要麼一輩子斂眉低首像老鼠,躲在南溪的某個角落偷偷度日。這樣,一切不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了嗎?
“你在想什麼?”葉子看到肖一峰眼睛發直。
“我在想,是誰對我有這麼深的仇恨,要把我推向深淵?”他說。
“你好好想想。”葉子看著他,她拾起了已經很久不用的邏輯推理:“第一,這個人應是認識你的人;第二,這個人應該是知道了你與梅春的關係;第三,這個人跟蹤了你或在雪峰山看到了你帶著情人;第四,這個人那天就在你附近;第五,這個人跟你有仇恨或利害衝突;第六,也許你出事會給這個人帶來好處;第七,透過你出事牽扯出相關聯的人。”她一面啟發肖一峰,一面自己也在思索.又補充道,“也許,是為了對付你背後的人。”
肖一峰不解地問:“我背後的人?”
“比如說你老婆或你老婆背後的人。”
“越來越複雜了。”肖一峰撓著頭,瞪著眼說。
“必須由警察去查,我們不具備這樣的條件。你只要仔細想想我說的話,向警察提供情況就行了。”
快吃中午飯的時候,張笑天打電話過來了,說要她過去商量工作。肖一峰說:“下午我就找警察去。一天不查清楚,我就一天揹著殺人犯的罪名。”
下午 4 點多鐘的時候,周行長打電話過來了,說周縣長有空與他們一起吃飯。葉子問他定在哪裡,他說周縣長不喜張揚,平時喜歡在城郊一個家味館吃飯。
葉子與張笑天早早地趕到了那家餐館,5:30 的時候,周行長陪著周榮和他的司機過來了。周榮說:“你們太客氣了。”
張笑天說:“非常感謝領導賞臉。”
周榮說:“本來早就應見你們的,事太多了。”
葉子說:“領導日理萬機,能抽空賞臉就是看得起我們了。”
張笑天又是發煙,又是遞茶,眼睛笑成一條縫。權力與金錢猶如一對孿生兄弟,現在,權力為老大了。
“你們黃金搭檔呀,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哈哈。”幽默、平易近人,也是領導藝術吧。
“婦女半邊天,男女到一起了,世界才圓滿。所以,你們也要多用女幹部,每個男領導配一個。”張笑天調侃道。
“現在怕是比例嚴重失調吧,是不是會引起不和諧?”周行長說,“在南溪,女性幹部確實還不很多。”
周榮說:“不過,我可是老封建,主張女主內。葉子你別有想法。”
“我是小女子一個,唯服從男人是也。”葉子淺笑。
周榮說:“你們今天找我有事說吧?”
“我們有意向開發回水灣,想向領導匯個報,看有沒有可能性。”張笑天說。
周榮說:“你們已經著手這項工作了嗎?”他的眼睛藏在鏡片後,看不出表情。
“是這樣,”葉子接過話茬,“我們側面做了一些調查瞭解,認為值得爭取,很希望能夠得到政府的支援。”
“你們按程式來吧,這塊地如果出讓,也肯定不止你們一家想要,到時還是會按程式實行投標。你們實力不錯,到時自己去爭取,我這裡,至少不會設紅燈。”周榮的話讓人鑽不了空子,抓不著辮子。
“感謝。到時候請多多關照。”葉子說。
“該由我說話的時候,我會如實說,不過說實話,肯定也不止你們一家打這算盤。”周榮說。
“我們該怎麼做?請領導指條路。”葉子想弄清他的真正意圖,到現在為止,她也沒了解他的心思。
周榮扶了一下眼鏡:“目前,在南溪你們算是最強的一家了,只要按正常程式走,你們應該是有希望的。”
服務員上菜了,周榮淡淡地說:“吃飯,晚上還有會。”
葉子想,他是不是暗示我們沒按正常程式走?或還有其他什麼含義?
沒有喝酒,飯很快吃完了,葉子說:“聽說領導對書畫頗有研究?”
“以前有這愛好,現在沒有閒工夫了。”
“我們張總也喜歡,要不切磋一下?”她想投個石頭。
張笑天說:“我那裡有幾幅畫,能否鑑賞一下?”
“以後有閒工夫時再說吧。走啦。”周榮離開時順手關上了門。
送走了周榮他們,葉子與張笑天還在那裡聊了一陣,張笑天用他那小眼睛看著葉子:“你看他是什麼態度?”
葉子撐著下巴:“摸不著深淺。”
“難怪大家說這個人比石宏博高一些。”
“現在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葉子呈沉思狀。她想起梅春的案子,想起自己所做的推斷,如果自己的推斷成立,那麼到底牽扯了多深?想著,一陣寒氣直逼全身。
“你在想什麼?”張笑天看她在痴痴發呆就問。
“沒什麼。回去吧。”她不能和張笑天說這些。
離開餐館後,葉子沒有直接回去,她打了一個電話給肖一峰,問他是否找了警察。
路過超市時,葉子進去幫肖一峰購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把車子都裝滿了。
房子裡沒有空調,溫度有些低,葉子進去的時候,肖一峰正坐在被窩裡。
“你吃晚飯了嗎?”葉子問。
“吃了碗麵條。”
葉子起身幫他衝了一杯牛奶和藕粉,她知道他不喜歡吃甜食。
“我今天對辦案警察把我想到的都說了。”肖一峰說。
“你跟我說說看。”葉子說。
“我想,這件事如果針對的是我或與我有關的人,離不開這幾個人:李娟。她與丈夫離婚了,與後來的男友也分手了,有沒有可能還在恨我?但我們已分手四年了。我單位的,書記年紀大了,過兩年就要退了,他與我也沒什麼明顯矛盾,可以排除;最有可能的就是劉方良,野心特別大,我們有矛盾,如果我出事,他是最大的受益者,我還聽說他與周縣長有親戚關係。至於機關大院內的人,對我老婆有些意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是針對她牽涉
的那些上層人物,我也說不清。”
“你說劉方良與周縣長是親戚?”葉子的神經繃了起來,眼前浮起周縣長高深莫測的眼神,身體打了一個激靈。
“我也是聽說的。你想到了什麼?”肖一峰看到葉子的瞳巴在放大,怔怔地盯著自己,他被她的異樣反應感染到了,大腦也開始高整運轉。
葉子習慣性把握著自己的手,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現在你出了問題,你要接受審查,與你相關的人也要接受審查,那麼你和你相關的人的問題就會暴露出來,假如有人想扳倒某個人…”
正在這時,葉子的手機響了,是高思宇的電話:“你馬上到我房間來。”
葉子說:“有事嗎?”
他說:“我病了,很嚴重。”
葉子想了一下說:“我馬上就過來。”她對肖一峰說:“我要走了。一個朋友生病了,我得過去看一下。”
肖一峰問:“什麼朋友?”他從旁邊聽到是男人的聲音,心裡有些發毛。
她說:“你不認識的。”
她站起來,想向肖一峰表示點什麼,肖一峰沒動。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他說:“等著我,回來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