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峰為梅春在南溪電信公司找了份工作,三個月實習期後工資有
四千五百元左右。他打電話給梅春讓她過來,梅春說要考慮一下。
自從親自證實了林英出軌後,肖一峰的生活態度徹底變了。他很少與林
英親熱,但又不跟她吵架,也不說穿,他只說自己身體有問題。偶爾做幾次,
他都是閉著眼睛把她想成別人,因為,如果看到她的臉,他會想起另一個男人,
會中途“落馬”。但他現在不能得罪她,他得裝,因為有時候還得利用她,即
使有時心裡罵她祖宗十八代,臉上也對她笑。但他笑的時候,心裡充滿了恨,
到底恨誰,他自己好像也說不清,有時好像是某個人,有時又好像是一群人,
有時又似乎討厭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這個世界,也包括自己。有時他躺在床上,
什麼也不願想,因為想不出個所以然,好像什麼都索然無味。
後來,他學會了上網聊天,有時在網上找女人聊一會兒,調點情什麼的,
好像有點新奇感,能調劑一下情緒,但一看照片,又沒了興趣。他想大概漂
亮的女人都不用上網找精神安慰,在現實中有的是男人給她們快樂,就是有
極少數好看的,也因自己運氣不好沒遇到。
工作忙的時候,倒還好,沒那麼寂寞,下班之後是他最空虛的時光,女
兒不在家,林英有時沒回來,即使在家也跟他沒什麼話說,坐在沙發上看電
視都是隔得老遠。或是一個在書房,一個在主臥室。如果不是保姆王大姐說
說話,家裡有時安靜得令人窒息。
以前因為業務需要,他還要看點書,現在當領導了,什麼都不用看了,
反正做報告有人寫講話稿,即使沒有稿子他也能講出個名堂來。他肖一峰平
時不多言,肚子裡還是有點東西的,對於那些勤政廉政、開拓創新之類的話
題聽得也多了,反正是那麼一套,不用改多少,可以年年講,月月講。當然,
他對工作還是負責的,養成習慣了,總想把工作做好點。但那也不是很難的事。
他已經摸清了一些規律,掌握了一些竅門,也培養了幾個得力的人,因此工
作起來壓力不是很大,有點麻煩的那些人際關係,比如劉方良之類,他肖一
峰也有心眼:一來處理好了與書記的關係;二來在人事問題上做了大的調整,
鞏固了自己的勢力;三來給劉方良培養了兩個對頭,以便牽制。那樣劉方良
就成不了氣候,有意見也只好憋著,不敢明鬥。
肖一峰下班之後如不需加班和應酬,就感到沒事做。有時下了班不想回
去,在辦公室關上門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發愣,可肚子餓了總得吃,得回家。
看到自家的房子,總要嘆息幾聲才進門。後來,他學會了打牌,這是個好辦法,
八小時以外的時間再也不那麼難捱了。有時,他在牌桌上鬥到深更半夜,只
有在那一刻,他思路清晰,充滿鬥志,無限興奮,似乎找到了精神寄託。林
英在這方面倒是很寬容,對他打牌的事不過問,甚至還予以鼓勵,有時在家
裡打,遇上他“手氣”不好,還幫他“挑一下土”。
男人是需要女人的,不管有沒有愛,生理上需要。過了幾天,肖一峰又
去雙林找梅春。再見面時,梅春好像並沒有顯得很激動,當肖一峰想跟她親
熱時,開始她還抗拒,但後來被肖一峰老鷹抓小雞似的抓到了床上,半推半
就幹了那事。事後,她對肖一峰說自己有一個男朋友,是賓館的保安,雖然
家裡不同意,但好了一年多了,感情上還是難捨,聽到她提出分手,對方非
常難過,所以她也下不了決心。說時那眼淚一行一行流著,把白枕頭浸得透溼。
肖一峰想了想說:“你若早說我就不會和你談愛了。”他覺得自己現在說
起假話來一點也不心慌。經他這麼一說,好像是梅春有意勾引他了。
“我原來沒想到我和你會這樣。”梅春辯解。
“已經這樣了,怎麼辦?”他吊她的胃口,“我和你分開?我們這樣深深相
愛,你捨得嗎?”
他抱著她,撫摸著她。
“我也不知咋辦。”梅春抽著鼻子。
肖一峰看了一下她的臉,在心裡權衡,這女孩子,目前他需要。於是他說:
“你的男友若是能給你幸福我就退出,可他只是一個保安。你就願意嫁給一個
當保安的,一生過窮日子?”
梅春不吭聲。肖一峰繼續說:“女人的美貌就是一種資本,你長得這麼漂
亮,應該過得幸福。現在這社會,沒錢你能幸福嗎?那窮保安一個月千幾百塊錢
工資能讓你過好日子?再說我們還許過願了的,你都忘了嗎?我也不勉強你,
你好好想想。不過不管怎樣,我都是真心愛你的。”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自
己都在心裡竊笑,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這麼能說會道了?什麼時候開始,
說謊話和作弄別人時,不再臉紅和愧疚,而是有了一種快感?
“你能幫我找到正式工作嗎?”梅春在他臂彎裡流淚。
“應該能吧。”他這樣回答。說話的人底氣不足,可聽話的人是涉世不深
的小女孩,自然聽不出來。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他沒有看她的臉,用手觸控著她纖細而又富有彈性的腰肢,好久沒有說話,
那一刻,他好像有點不忍心說謊,但最後還是說:“跟著我吧。”他目前需要
女人。他現在喜歡操女人,操女人就等於操世界,在這種征服中有一種巨大
的快感。
他回到南溪的第三天,梅春打電話給他,說自己決定過來,要他幫忙找
地方住。他在楓林小區租了一套房子。
梅春來後,他打牌的次數減少了,每個星期要到她那裡去幾次,每逢林
英說去出差的時候,他必定要去梅春那裡,因為他不知道林英到底是出差還
是出軌,反正那一刻他在梅春那裡就幹得格外起勁,變著花樣玩。
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自己是個男人。
梅春出生在臘梅盛開的季節,她生日那天肖一峰送了她一張銀行卡,上
面存有兩萬元,還有一條紅圍巾。說:“你面板很白,戴紅圍巾好看。”只有
他自己知道,他想在她身上尋找過去的時光。那天,他親自把紅圍巾圍在她
脖子上,抱著她吻了又吻,他說:“好好珍惜,我要愛你一輩子!”她看見了
他眼中有淚光,那一刻,肖一峰的心是柔軟的,情感是真摯的。
梅春是個不苟言笑的女孩子,肖一峰來時,她靜靜地伺候,肖一峰和她
說話,她簡單地回答,因為她怕說錯,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只讀了初中,
懂的東西實在太少了。有時候,肖一峰脫下衣服讓她洗,累了時讓她給他捶
背,她都默默地幹了。她還買了餐具,有時做飯給他吃。那些活,她都會幹,
在家裡做慣了。她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男人,因為他說過很快會離婚。她想,
一個當妻子的就要賢惠,讓自己的男人過得舒適。她從小看到村裡的女人都
是這樣,沒日沒夜幹活,給全家人做飯,相比之下,自己已經很幸福了,能
找個有工作的,還是個當一把手的。她沒有更高要求。唯一令她難受的是一
個人待在房子裡的寂寞時光,他說不能隨便給他打電話,怕出問題,黨政幹
部養情人是要受處分的。每天下班後,梅春就開始盼肖一峰過來,盼得心焦,
等得心痛,有時只要門口有一點響動,她就會以為是他來了,趕緊去鏡子前
照一下,然後站在門邊,等他進來時給他一個擁抱或一個甜甜的吻。那些,
她都是從電視裡學來的。如果久久沒有敲門聲,她就會開啟門去看。那些響
聲往往是別人路過時弄出的聲音,那些希望、失望,相聚、分離,堆積在一
起就形成了更加強烈的依戀,就像一個飢餓的人,嚐到那些美食,但總是隻
能吃一點點,胃口老被吊著。
梅春的世界裡只有肖一峰。有幾次,有幾個男人來電信公司辦業務時,
事辦完了還不走,在她的櫃檯前與她套近乎。問她手機號,她不說;約她出
去玩,她說“對不起,沒時間”。他們以為她是當著眾人不好意思,有的人就
給她留下名片。可她不會去找他們的。她心裡,只有一個人。肖一峰不在的
時候,梅春只能看電視或搞衛生,有時想得難受了,偶爾給他發發資訊,有
時他回,有時不回,有時又叫她別發,他說發多了,被查到了說不清楚。
對於肖一峰來說,梅春不像情人,更像老婆,安靜得像一泓井水的老婆,
你不投東西進去便沒有聲響。就連做愛的時候她也不聲不響,讓他猜想她是
不是性冷淡。一年多來,她的家成了肖一峰的休憩地,他累了的時候,需要
發洩的時候,來她那裡歇腳。
肖一峰的心暫時安靜了一些,但與梅春相處的時間一長,他感覺有些不
對勁了。
梅春開始問他婚姻的事,因為她家裡在催她找物件了。肖一峰說:“還不
到時候,再等等。”梅春心裡一有了這個念頭就覺得等待的時間無限漫長,越
等心裡越不踏實。後來她把這件事告訴了一個已經大學畢業在外地工作的朋
友,那朋友說:“你傻呀?人家八成是玩你,等玩膩了就把你給甩了,這樣的
事現在外面多了!你如果想嫁他就套住他,趁他現在對你還有興趣,讓他離
婚娶你!”
聽朋友這麼一說,梅春心裡慌了,現在工作是臨時的,“老婆”的身份也
是臨時的,如果真像朋友所說,有一天肖一峰不要自己了,那該怎麼辦?她
問那朋友有什麼辦法能套住他。朋友說:“懷上他孩子唄。還有,他不離婚就
找他吵!”
梅春開始纏著肖一峰要他快點離婚,他去一次她說一次,他在心裡權衡
了一下,覺得不能離婚,更不能娶梅春。一來,現在自己根本沒底氣提離婚,
林英的能量讓他不敢亂說亂動;二來,他與梅春在一起一年多了,他感覺越
來越乏味,與她沒什麼共同語言,與她做愛時她也有些冷淡,都令他疲憊。
她對於他來說好像是一個什麼工具,且這工具用起來還不是很順手。還有,
他若離掉有權有貌有地位的老婆,娶一個初中畢業、沒正式工作的女人,別
人會怎麼說?
肖一峰的態度越不明朗,梅春越急,後來她又提出找正式工作的事,她
想大概因為沒有正式工作,他有些瞧不起自己。肖一峰說:“你一個初中生,
找正式工作哪有那麼容易?現在做什麼都要考!”她說:“你不是答應我了
嗎?”他有點煩她了。
後來,他認識了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