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臨近下班時,手機振動了下。

趙奕程:【可有時間?出來喝杯茶!】

今天的工作量不大,祁年欣然允了他。

兩人約在了時光茶屋,祁年一進門就看到了手執茶盞認真品茗的趙奕程。

短短几年,歷經了結婚、離婚一連串的人生大事,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種滄桑過後的沉澱美感。

那種感覺不頹廢,反而平添了一份氣韻。

見祁年闊步而來,趙奕程沒有起身只是隨手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

祁年坐下後,趙奕程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

“你來的還挺早?”

祁年端起茶盞嗅了嗅,茶不錯,清香撲鼻。

“我無業遊民一個,有的就是時間,在哪待著都一樣。”趙奕程扯了扯嘴角自嘲。

“也瀟灑不了多長時間了,九月份不就要入職了嗎?”

“我倒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些,不然閒得發慌。”

兩人喝了一會兒茶,閒聊了幾句後。

趙奕程目光灼灼地盯著好友看,祁年倒不畏懼他的審視,只是淡淡地笑了:

“怎麼這樣看著我?你約我不只是為了喝茶吧?”

趙奕程放下了茶盞,長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然後胳膊交叉抱在胸前。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我是靜姝的高中老師。”

那天他顯然是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

事後趙奕程想起祁年曾經去他教書的學校找過他。

那時祁年正在讀研二,他奶奶意外去世了,他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讀大學時,祁年就說過小時候他爸媽工作忙,對他幾乎無暇照看,他的生活起居一直都是由爺爺奶奶照顧著。奶奶給他洗衣做飯,教他讀書寫字,他對奶奶的感情格外深厚。

可是老人家走得很急,祁年得到訊息時,她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徵。

奶奶臨終前他沒有陪在身邊,他的心裡異常難受,也一直自責。

當時遠在湖城的趙奕程聽說後,和他通了電話安慰了幾句,還提議讓他出去散散心。

祁年想來想去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於是就去了湖城,他想要去看看趙奕程放棄了一切執意要留下的地方。

祁年在湖城待了一個星期左右,那一年趙奕程帶的是高三畢業班,課程安排得很緊,很少有時間陪他四處溜達。

祁年也不介意,去過他工作的學校幾次。

高三的課業繁忙,學生們壓力都大。趙奕程突發奇想拉著祁年去過一次課堂,讓他給學生們授過一次課。

新鮮的面孔總能帶給學生們不一樣的上課體驗,暫時緩解即將高考的心理壓力。

靜姝就是那一屆的高三學生。

祁年笑著點了點頭:“我確實那年去湖城找你時就記住了她。”

趙奕程雙手一拍,“我就說嘛,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可你…這也太不厚道了,那時她才17歲還沒成年,你怎麼下得去手?”

趙奕程的印象裡,祁年是個有原則的人。他就算交女朋友,也不會對未成年人下手的。

更何況,那人還是個高中生。

祁年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開口:“我是那時就記住了她,但僅僅是記住而已,沒想過發展。”

趙奕程露出來一個“你以為我會信?”的表情。

“靜姝認識我是因為相親,我們也是因為相親才領了證結了婚。”

“相親?”

“真有這麼巧的事?”趙奕程明顯不相信。

“事實上就是這麼巧。”祁年回憶了相親前的一些事情:“只不過我當初並不知道和我相親的人是靜姝。”

“嗯?”

“你那天也看到了,靜姝、趙小姐和喻小姐她們三個是好朋友。但是當時我並不知道,我以為和我相親的是喻小姐。”

“喻小姐?靖安現在的女朋友?”趙奕程皺眉問。

“嗯,我雖然不知道靜姝也是趙小姐的朋友,但我知道喻小姐是趙小姐和靜姝共同的朋友。我本來想著如果相親的人是喻小姐,可以透過她來認識靜姝的。”

當他開門看見來人是靜姝時,既詫異又激動。

在那之前,他已經陸續見過靜姝兩次了,是她成年之後見過她兩次。

一次是她和喻言在游泳館學游泳,一身保守的泳裝依然遮不住她姣好的身材,兩人一靜一動,一熱辣一清純引得很多男士頻頻回頭。

而他也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但僅一眼,他就認出了她。

他確定她就是那個高考逼近時還淡定自若地看小說的小女孩。

趙奕程心血來潮拉著他去講課,從學生們歡呼雀躍的聲音中,他知道自己的受歡迎程度。

但是當他看見一個女生將英語課本高高架起自己卻低著頭做小動作時,他的自信心是受打擊的。

一堂課四十五分鐘,而她大概只有五分鐘集中了注意力。

好幾次因為走神,她都不知道課程進行到了哪裡。

下課鈴聲響起後,他鬼使神差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她正在往抽屜裡放書,放一本名為《霸總的小嬌妻》的……課外讀物。

祁年不動聲色地緊蹙眉頭,這是打算參加高考的學生?

如果是,這心也太大了。

後來他看見了他們班級月考的排名,祁年準備讓趙奕程多督促一下那個上課看小說的女生。

沒想到趙奕程卻指著“靜姝”的名字告訴他:“這可是個人才,經常在我的課上看小說,但是成績卻一直穩居前三。”

趙奕程還跟他說了她座位的具體位置,還問他上次授課時,有沒有發現她看小說。

祁年笑了笑,止住了想要打小報告念頭。

他還記得一個陽光灑滿校園的午後,他漫步操場,一轉頭就瞥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拿著一本席慕容詩集讀得津津有味: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吐字清晰,祁年駐足停留了一會兒。

又是她,有趣。

祁年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

許是剛洗過頭髮的緣故,她披散著柔順的秀髮置身於金色的太陽底下,陽光在她的身上度上了一層神秘的光圈,似乎將她隔絕於塵世之外。

後來回了襄城,那個瘦弱的身影還時不時地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揮之不去。

那時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他也沒想過以後會和她再有什麼交集。

確實好幾年兩人都沒有見過面,這個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兩人不刻意去聯絡,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面。

游泳館見到她後,他並沒有打招呼,也沒有立場去打招呼。

他要怎麼說?他說他曾經給高三的她上過一節課?

那她肯定是沒有印象的,當時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他,只是她不知不覺間讓他記了這麼多年。

游泳遊累了休息時,祁年就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喝水。

他聽見了兩人的談話,得知她交了男朋友,只是男朋友劈腿了。

他說不出當時的心情是失落還是竊喜。

祁年覺得他和她還是有緣分的,因為很快他又見到了她。

那是在一個咖啡館,他一進門就被她撞了個滿懷,但是她卻沒有抬頭看他,道歉後就快速離開了。

目送她離去後,他看見一個禿頂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嘴裡還唸叨著她的名字:“靜姝靜姝,聽著像個淑女,其實就是個潑婦,一輩子也嫁不出去的娘們,牛氣什麼?”

原來她在相親。

他平靜了多年的心,彷彿一下子活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