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祁年十指不沾陽春水,那修長的手指是用來為學生指點迷津的。

沒想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居然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紅燒肉、土豆絲、清炒西蘭花、鯽魚豆腐湯。

很家常,很有家的感覺!

“嚐嚐味道怎麼樣?”祁年給靜姝盛了一碗湯。

“好喝。”

祁年唇角微勾:“好喝就多喝點。”

“嗯,謝謝。”

“怎麼不吃肉?這紅燒肉可是獨家秘方。”

“我不愛吃紅燒肉,太肥,怕胖。”

靜姝是肉食動物,但卻不愛吃紅燒肉。

祁年還是給她夾了一小塊,這可是他的拿手好菜。

“你嚐嚐看,肥而不膩。”

靜姝懷疑地夾起碗裡的肉塊,兩條眉頭皺巴巴地縮在一起,慢吞吞地往嘴裡送。

咦,還真是不膩。

祁年沒有放過靜姝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看著她的臉色由陰轉晴,他的心裡也灑滿了陽光。

“怎麼樣,沒騙你吧?”

“確實還不錯。”靜姝吃得開心。

隨後夾了一筷子土豆絲送到了祁年的碗裡:“辛苦祁大廚了。”

祁年有些不滿:“看來以後咱們家吃肉的是你,我只有吃素的份。”

啊?什麼跟什麼啊?

靜姝又絲毫不含糊地夾了好幾塊紅燒肉放進了祈年的碗裡。

“這總可以了吧?”

祁年笑道:“可以。”

本來他也不是計較吃肉還是吃素。

飯後,靜姝不好意思再讓大廚洗碗,搶先一步進了廚房。

祁年沒有和她搶,他的女孩勤快有分寸,他很滿意。

飯後,祁年提議出去轉轉消消食。

靜姝本來不想動,大中午的出去漫步,感覺怪怪的,但還是換了鞋子跟他出了門。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祁年拿出了車鑰匙。

本以為只是在小區裡溜達溜達,沒想到他是想帶她出去逛逛。

靜姝想了想:“要不,去A大放放風?”

“想去我工作的地方?”

“嗯,可以嗎?”

靜姝一臉期待。

“可以,歡迎去考察。”

說罷,祁年拉著靜姝的手下了樓。

他的手掌很大,手心很乾燥,不像她,手心愛出汗。

靜姝任由他拉著,已經沒有了昨晚的扭捏和羞澀。

週六的校園裡人流量不大,又趕上了中午,相對安靜。

祁年帶著靜姝參觀了高樓林立的教學樓,穿過了錯落有致的假山和涼亭,最終來到了人群三三兩兩的籃球場。

“你們學校可真大!”

到底是本地最好的大學,那規模、那建設、那底蘊是其他學校比不了的。

能在這裡讀書求學的學生絕對優秀,能在這裡教書育人的老師更是人中龍鳳。

靜姝看著身邊的人,眼神裡多了幾分羨慕和敬意。

“以後無聊了可以經常來逛逛,或者…”

祁年故意停頓。

“或者什麼?”

祁年粲然一笑:“或者偶爾來接我下班。”

接他下班?那她豈不是會成為他們學校裡的名人。

剛剛一路上,她已經感受到了一些學生們炙熱又嫉妒的眼神。

靜姝甚至一度後悔提議來他們學校了。

看靜姝有點不情願,祁年笑了:“開玩笑的,哪能奴役你來接我下班啊?”

然後又補充:“以後理應我照顧你才是!”

嗯?靜姝抬頭,對上了祁年那一雙真誠的眼睛。

靜姝覺得,是時候坦白了。

兩人並肩坐在人工草坪上,靜姝抬頭看向天空,白雲似乎很識趣,禮貌地退出了視線,只留下一望無際的湛藍。

“祁老師。”

“嗯。”

祁年知道她有話想跟他說。

“你…好像還不瞭解我。”靜姝組織語言。

祁年只是溫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年齡,你的母校,你的專業,你的職業,你的住址。這些還不夠?”

靜姝搖了搖頭。

祁年略加思索:“你的性格,我大概有了瞭解。至於我們彼此的脾氣秉性,我想這是我們以後生活中需要相互磨合的一個點。”

“我的家庭,你還不瞭解。”

靜姝指出問題的關鍵。

“家庭?”

其實祁年大概知道一些,在趙念柔家相親那天,祁年去的比較早。

趙念柔多多少少說了一些,祁年那時候還不知道他要相親的人是她,他也就聽了個大概。

他知道她來自湖城,生在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家庭裡,家裡還有一個弟弟,父母重男輕女。

但是她很優秀,也很堅強,大學四年的一切費用全是自己掙的。

雖然不知道她就是他的相親物件,但他還是從心底裡佩服起了趙念柔口中的“閨蜜”。

“嗯,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本來也沒打算這麼快告訴你的,可你…既然把我規劃到了生活中,還提了結婚,我想讓你聽聽我的故事。”

“好!”

祁年握緊了靜姝的手。

靜姝絮絮叨叨地講起了自己的家庭,她其實不是很想講述,因為那個“家”對於她來說不是休息的港灣,而是童年噩夢的源發地。

爸爸靜國好吃懶做,脾氣暴躁。每每趕到農忙季節就出門躲懶,媽媽李鳳琴雖然勤勞,但是也架不住家裡的頂樑柱不能支撐一個家。

李鳳琴很愛嘮叨,她一嘮叨,靜國就動手打她。

她打不過力大無窮的丈夫,就只好把氣撒在靜姝身上。

李鳳琴覺得她生活的窘迫和婚姻的不幸都是因為靜姝,因為她是個女孩,沒法為靜家傳宗接代,所以婆家丈夫都看不起李鳳琴。

靜姝小時候經常捱罵捱打,吃飯吃慢一點會被摔碗,掃地掃的不乾淨,屁股就得開花。

打的再疼,靜姝也不敢哭出聲,只能咬牙忍著,一旦哭聲吵醒了睡覺的靜國,他的拳頭更疼。

後來李鳳琴好不容易懷了二胎,靜姝每天祈禱媽媽能生下一個弟弟,她覺得家裡有了男孩子,媽媽的心情就會好了,那她的日子也就沒有那麼難捱了。

後來李鳳琴果然生了個男孩,但靜姝的日子並沒有因此好轉,而且變得更糟糕。

她比弟弟大七歲,每天除了洗衣掃地洗碗洗碗之外,還多了一項任務——哄弟弟。

弟弟哭,她捱打。

弟弟鬧,她捱打。

弟弟尿床,她捱打。

弟弟不睡覺,她別想睡覺。弟弟睡了覺,她也不能睡。

她得第一時間幫弟弟洗衣服,還得見縫插針地寫作業。很多時候,她都不能按時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一度被老師在班上點名批名。

她能忍,老師批評她也好,爸媽打她罵她也罷,她都能忍。

因為這些並不危及生命。

只是有一件事,她至今想起來仍然覺得渾身冷得發抖,哪怕如今已是四月天。

九歲那年冬天,她去池塘裡幫弟弟洗衣服,腳下不穩一不留神掉進了池塘。

塘裡的水很冰,現在靜姝還記得冰水滲進面板的感覺,會讓人凍的直哆嗦,哆嗦地喊不出聲音。冰碴子劃破了她的脖子和臉頰,她疼得掉眼淚,但很快眼淚就流進了臉上的傷口,刺激得傷口更疼……

那次她受了寒,之後的好一段時間她都腹痛不止,但是李鳳琴並沒有當做一回事,還罵她嬌貴。

後來步入初中,學校裡的女同學都陸陸續續來了月經,只有靜姝一直沒有動靜。

初中畢業時,靜姝把這件事告訴了李鳳琴,李鳳琴罵罵咧咧地說:“來那玩意有什麼好,還浪費錢買衛生巾!”

靜姝不敢再提,一直到高中畢業,她都沒有來過月經。

那時的她隱約有些擔心了,但是她沒有錢。

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靜姝隨著一個鄰居進了廠打了兩個月的工,掙到了大學第一年的生活費,學費是助學貸款。

她手裡有了些零花錢,她去醫院掛了號,後來經過一兩年的調理,終於在二十歲的那年,迎來了月經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