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莊外不遠處的一處平坦的空地上,一座帳篷之中,喬松和老師荀夫子圍著火爐。而此時,荀夫子正考校著喬松這幾日的學習情況。

如今,兩人之間的授課主要是以歷史為主。

荀夫子提出一個人物,先是聽喬松對此人的瞭解,然後再由喬松講述對此人的看法,然後再由荀夫子進行剖析補充,最後則是喬松來進行對比總結,之後由荀夫子點評。

如果師生二人意見相左,還會有辯論,直到分出個正誤來。

今日荀夫子所講的,乃是宋襄公。

宋襄公是春秋時期宋國的國君,也是春秋五霸之一,他在位期間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使得宋國實力大增,成為當時的重要國家之一。他也是一位有遠見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曾率領宋國軍隊多次出征,取得了重要的勝利。

宋襄公最著名的事情,便是在泓水之戰中因為堅持“仁義”而戰敗。

宋襄公領兵攻打鄭國,引起楚國派兵支援。在泓水相遇時,公子目夷建議趁楚軍渡河之機消滅他們,但宋襄公認為不能趁人渡河攻打。等楚軍布好軍陣後,宋軍被楚軍大敗,宋襄公也被射傷。宋軍損失慘重,埋怨宋襄公不聽公子目夷的建議。

然而,宋襄公卻教訓道;一個有仁德之心的君子不攻擊已經受傷的敵人和老年人,更不忍心去攻打沒有布好陣的敵人。

因此,泓水之戰的戰敗並沒有使宋襄公的形象受到眾人唾棄。相反,他的“仁義”思想一直被後人所推崇和傳承。

“在學生看來,宋襄公求仁義之舉並未有錯。錯只是在他跟不上時代,不知變化罷了。

治國,當因時而異,因事而異。宋襄公所生存的年代,乃是禮崩樂壞之亂世。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一味的求仁義,與時代相悖,故此錯失良機,以致大敗。

因此,宋襄公之誤,錯在看不清時代。

是以宋襄公雖美名傳世,學生卻不為也。”

荀夫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那你認為,該在何時行仁義?”

“學生以為,仁義是對朋友,對百姓的,而不是對敵人的。如果學生處在宋襄公的處境,當行果斷之策,半渡而擊。待到楚國兵敗之後,再和楚國潰兵施以仁義,以收其心。”

喬松此番話,無異於在表明一個態度:他是在將仁義當做一個工具,而非一味的講求仁義。

“善……”

“啟稟公子,念端先生求見!”就在這時,帳篷外響起了玄翦的聲音。

喬松微微一怔,看向了老師。

荀夫子微微抬手,示意他隨意。

“請進來吧。”

“唯!”

“念端見過公子!”念端很是正式的向喬松行禮道。

站在她旁邊的端木蓉也不得不向喬松彎腰見禮。

“大師不必多禮,請坐。”

驚鯢在荀夫子和喬松的對面放下了一大一小兩張軟墊,請二人坐下。

“念端先生深夜來訪,是有什麼要事嗎?”

“念端讀公子所贈醫書,心中大為震撼。一來,是為了感謝公子贈書;二來,念端聽公子提起了太學一事,故此想要了解一番。”

太學?

喬松微微詫異的看了一眼端木蓉,小姑娘這是給他遞了個助攻啊。

以醫書贈予念端,便是想要激起她心中的求知慾。畢竟,其他醫書暫且不說,單單是赤腳醫生手冊,便是隻有一部分而已。

而之所以留下書就走,原因也很簡單。

由自已口中說出來,哪裡有念端親自請教來的有效果呢?此之謂,欲擒故縱。

只是,讓喬松意外的是,沒想到端木蓉卻給了他一個助攻,他不得不在心裡暗自誇讚端木蓉幹得漂亮,成功的把她師傅念端先生推到了自已的網裡面。

“秦之太學與稷下學宮稍有不同,其職能有二:其一,是為了給百家營造一個相互交流,相互進步的平臺;其二,是給百家提供一個傳道的途徑;其三,則是為了收錄各種學說,以防出現失傳的情況。”

“如今的太學,誠邀百家入秦。”

“以念端先生所在的醫家來說,恰好是一個光大學說的好機會。”

念端靜靜的聽著,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喬松適時的說道:“喬松與端木姑娘閒聊的時候,也聽她提起過,培養一名醫者的不易。以先生師徒二人之力,縱使日夜不停的救治,又能治療多少傷患呢?

常言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如入太學,以教導更多醫者,如此方能救治更多的人。”

念端有些意動,但還是有些猶豫:“公子既然知曉培養一名醫者的不易,那麼也當知曉,當今之世,人人都知曉醫者之重要,但願學醫之人,卻少之又少。即使入太學,又能如何呢?”

“先生所慮者,喬松明白。不過,還請先生放心。我大秦將會主動培養醫者。”

“主動培養?”念端很是詫異的看向了喬松。

喬松點了點頭:“不瞞先生,大秦欲先在軍中培養軍醫,以降低作戰之時的傷亡。”

念端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怎麼高興。

喬松繼續解釋道:“先生,醫者之重要你我都知道,但天下人知曉卻不願推廣。唯有讓天下人見到效果,才能誘使其主動學醫。

軍醫一事,正是為了這一點。

以喬松推斷,一旦我大秦的軍醫在目前的規模上翻上兩番,確保每千人隊有一到兩名軍醫,五到十名學徒,那麼便可以大幅度降低秦軍傷亡。

如此,朝堂上的公卿看到成果,無需我等主動提出,便會要求增加醫者數量。”

“以公子所設想,所需醫者恐怕數量非常龐大。非十數年之功,恐難以完成。”

喬松搖了搖頭:“因此,喬松還有第二策:分門別類!”

“何謂……分門別類?”

“軍醫所需,大多為刀槍劍戟,骨折等之類的外傷,因此只培育這個方面的醫術便好。按照喬松推斷,培養起來一到兩年便可,至於學徒,更是簡單,只需要包紮固定等即可。

以此類推,可將如今之醫學詳細劃分,培養專門的人才。如此一來,可大幅度降低培養一名醫者所需的時間和資源。

如此一來,培育醫者的時效將大大縮短。

這樣,此種模式固定下來,可以加快推廣醫術的傳播。”

說著,喬松將後世的一些醫學上的分科方法向念端講述了出來,聽的念端臉上異彩連連,很是心動。就連一旁的端木蓉也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公子,很難想象,這麼一個人居然會想出如此宏大而詳細的構想。

如果按照這位小公子所說,醫家將會得到極大的發展。

想一想這樣的未來,念端便知道,自已坐不住了。

因此,念端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公子今日贈在下醫書,是早有打算吶。”

喬松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在下之粗淺計謀,讓先生見笑了。”

念端並不生氣,莞爾一笑:“既然如此,那麼在下就叨擾公子了。”

“求之不得……”喬松微微低頭。

至此,醫家得以入咸陽。

“師傅,我們要去秦國嗎?”端木蓉眨了眨眼睛,有些後知後覺的問自已的師傅。

念端揉了揉她的腦袋:“是啊,蓉兒想去看看嗎?”

“師傅去哪兒,我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