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蘇聯佔領下的阿富汗〔1979—1989〕

沙俄的帝國主義者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夢想把南部邊界延伸到興都庫什山，不然的話就擴張至阿拉伯海，但至19世紀末，他們已經把抱負轉向中亞地區，並接受獨立的阿富汗為一個緩衝國家。他們的繼承者蘇聯延續了這個現實的政策。

俄國和蘇聯曾為控制生活在其統治區的數百萬穆斯林而受到極大的困擾，因而沒有吞併阿富汗。此外，至20世紀70年代，蘇聯已經在盟國實現了印度洋暖水海港的長期夢想，如索馬利亞和亞丁灣，從而替代英國成為南亞次大陸最有影響力的帝國。因此他們不需要把阿富汗作為其實現這些目標的途經。從列寧到勃列日涅夫，蘇聯領導人僅滿足於和杜蘭尼王室，如阿曼努拉國王和達伍德總統，培植相互間的利益需求。

1978年“四月革命”之後，這個選擇就煙消雲散了。蘇聯只好扶持人民民主黨領導人以代替杜蘭尼王室，但阿富汗領導人的災難性錯誤不僅威脅到了本國，而且還威脅到了整個地區的穩定。因為可能替代人民民主黨統治的潛在力量將不再是達伍德這樣友好的鄰國當權者，而是一個懷有敵意的伊斯蘭國家。此外，一旦共產主義的統治得到確立，如果反革命得以成功，那將對世界範圍內的革命事業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除了這些方面的考慮，蘇聯在所有選擇當中考慮面對這些危險也絕非湊巧之事。結果是，他們最終下決心復興沙皇俄國在一個世紀之前的實踐，即派遣軍隊入侵，並設定一個忠實的地方長官。他們於1979年12月做出了這個歷史性的決定。

在1979年中期，阿明拒絕接受蘇聯的指導之後，蘇聯方面開始物色可以替換他的人選。可能在此之前的春季，依然存活的“旗幟派”成員上演了一場接管權力的陰謀。根據記載，這件事在夏季觸動了美國大使館。蘇聯曾試圖就建立非共產主義政府與埃特馬迪（Etemadi）兄弟談判，他們曾在扎希爾手下擔任首相之職。但蘇聯最終把賭注壓在了塔拉基的身上，這個被阿明設法拋在一邊的“偉大領袖”。

1979年整整一年，這兩個阿富汗領導人都受困於一場政治衝突，即爭奪內閣和軍隊中的要職。7月28日，阿明成功地在政治局召集了一次“集體領導”會議，這對塔拉基來說是一次打擊。儘管塔拉基支持者的中堅力量仍然存在，但阿明開始在最重要的職位上安插忠於自己的人和親戚。

9月2日，塔拉基在參加哈瓦那不結盟國家首腦會議歸國的途中，在莫斯科作了逗留，並與勃列日涅夫會面，或者還與卡爾邁勒見了面。塔拉基在回家的途中返回莫斯科，可能是由於喀布林的支持者發出警告：阿明準備謀殺他。而驚慌失措的蘇聯顯然同意對阿明進行一次先發制人的襲擊。作為回報，塔拉基答應接納非“人民派”和非共產主義力量以擴大政權的基礎。當塔拉基的支持者阿薩杜拉·薩爾瓦里（Asadullah Sarwari）領導的謀殺阿明的嘗試失敗之後，這些計劃都成為更加成問題的。薩爾瓦里是最血腥和最聲名狼藉的“人民派”領導人，他一度還是阿明的支持者之一。

9月14日，塔拉基召喚阿明來自己的辦公室。長期擔任蘇聯大使的亞歷山大·普扎諾夫（Alexander Puzanov）也力勸這個多疑的領導人前往。阿明便帶著武裝警衛隊前往，其中包括他的高階侍從武官賽義德·達伍德·塔倫（Syed Daoud Tarun）。在緊接著的槍戰中，塔倫被殺。隨後阿明以更大的火力回應，逮捕了塔拉基，而包括薩爾瓦里在內的其他支持者竄逃至蘇聯大使館，並由此被偷帶到蘇聯。

9月16日，阿明接管了他前任同僚的總統和黨內領導的職位，並宣佈這位阿富汗領導人因身體欠佳而辭職。根據9月23日的公告，塔拉基的病情進一步惡化，這個通告為塔拉基10月9日的死做好了鋪墊。大多數觀察家認為，他是在那一天被謀殺的，是被安全部門的人窒息而死的，儘管有一些人認為塔拉基早已在9月14日的火拼中死去。

阿明試圖讓普扎諾夫撤回莫斯科，但倘若那樣會沒好日子過。阿明還擔心，最好的結局可能是蘇聯撤離其軍事顧問，讓他自生自滅；或出現最糟糕的狀況是繼續圖謀殺死他。因此他打算背水一戰，這位“人民派”領導人在其最後的3個月裡垂死掙扎以獲得廣泛的支援。他把一些穆斯林教士納入到新的憲法委員會，並強行控制這些毛拉，從而可以號召打擊叛亂的聖戰。他還譴責了阿富汗利益保護機構的極端暴行（在此他略述了一些細節），但把責任全歸咎於塔拉基。他重新命名了這個機構，並著重強調以合法性代替其已故對手的“個人崇拜”。特別革命法庭還下令釋放了一些政治犯。12月初，阿明建立了一個旨在保護革命成果的各政黨聯合的國家組織。

前線戰事進展並不順利。部落領導人拒絕了阿明尋求支援的請求。在10月，一支由阿富汗和蘇聯聯軍組成的部隊進攻了帕克蒂亞地區，但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未能驅逐叛亂分子。此後，超過二十萬阿富汗人逃往巴基斯坦，在那裡公然接受反抗運動的訓練。阿明屢次尋求與巴基斯坦總統齊亞·哈克召開首腦會議，後者最終同意在12月會面，但這個時間對阿明來說太晚，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益處。

在喀布林，暗殺行動使領導層岌岌可危。在10月，政府軍還動用武力鎮壓了一次軍隊的譁變，而士兵的逃逸也削弱了政府軍的1/3力量。此時，軍隊由依附於人民民主黨的上校和少校領導，政變之後這些人幾乎替換了所有有戰鬥經驗的將軍。

在12月，至少發生了兩次企圖暗殺阿明的行動，其中一次他明顯負傷。據傳聞，蘇聯曾試圖透過阿明的廚師給這位總統服用鎮靜劑並實施綁架，從而迫使他辭職或與卡爾邁勒組建聯盟。阿明和他的小分隊武裝撤退到喀布林郊外，選擇了由國王阿曼努拉建造的達魯爾·阿曼宮殿作為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