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交底

秦凌真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內地方向走去。

人族諸天王雖將信將疑，但見秦凌真還是沒設防，眾人依然能輕而易舉的殺死他，最終猶豫的跟上。

不久後，一處山巔。

秦凌真見此處幽靜，又視野開闊，是處聊天看風景的好地方，便緩緩落下。人族諸王見狀，同步下降，但默契的將秦凌真包圍在中央。

秦凌真並不在意這些。

他旁若無人的找了塊平整山石，將節杖插在一旁，隨後坐下，說“諸位殿下請隨意。”

人族諸王沒動。

秦凌真忍不住嘆氣。為了防止意外，他只能先從自己的大袖中，拿出一面摺疊起來的麒麟踏霧旗，展開後披在身上。

這個疑似滾刀肉的操作，讓人族諸王的心態有了微妙變化，但也確實放下了一部分殺心。

見氣氛緩和，秦凌真趁機開場，說“先說下我的來歷吧。諸位都知道，靈人有六王八公十二候，算上大帝的帝室，一共是二十七個血脈強大的家族。這些家族都是在大遷徙結束後，靈人在現在被稱為靈土，曾經則被稱為蘭登高地的地區，慢慢形成的。但你們知道其中的過程嗎？”

諸王沒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秦凌真見沒人捧場，只能以微笑掩蓋尷尬，說“不知道是最好的，畢竟是家醜吶！但為了說清楚一些事，在下就不得不得獻醜了……嗯，總的來說，這個過程啊，是遠比故土的人皇崛起前，那段諸王爭霸的歲月更黑暗的黑暗。”

“那時候，因為靈人剛踏上進化之路，潛力還很大。又因靈土比故土更靠近神墓，原力濃郁，加速了靈人的進化。那些察覺到機遇的掌權者與強者們，便使用各種手段，誕下巨量不同基因譜系的血脈。隨後便是如同培養特殊品種的家畜般，讓這些自己……呵呵，讓自己的血脈們，繼續繁衍，雜交，甚至是回交……。”

諸王的臉色猛然變了！但秦凌真的語氣卻依然平靜，只是眼神中的寒芒時隱時現。

秦凌真說“最終，在他們不斷的噁心倒騰下，二十六支特殊，但血脈穩定的靈人出現。變成了如今靈人中，除去帝室之外，權力與力量最高的貴族。而那些血脈不穩定，與根本就沒有特殊血脈的，則成了靈人的平民。”

“在這之後，靈人雖然看似恢復了正常。甚至連這些過往，都被‘遺忘’在了歷史中。但在暗地裡，血脈者們關於血脈的研究，卻從未停止。所以靈人的平民們，時不時就會失蹤一些。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無人能追究。哪怕他們能僥倖逃出來，因為知道太多禁忌的緣故，也無路可去，只能面對血脈者們無窮無盡的追殺……。”

諸王這下真的動容了！

舒緲顫聲問“難道你……。”

秦凌真點頭，說“沒錯，我就是被追殺者之一，被血脈者們汙衊為得了癔症，或是失心瘋的瘋子，後來被他們統稱為失心者。再後來，偶遇彼此的失心者們，以推翻血脈者，保護平民為目標，成立了星盾軍。”

“‘星’是指我們的數量與力量。與血脈者相比，我們雖好似螢星，無法與那皓月相提並論，但我們依然想為民眾做盾！而我，就是星盾軍的現任最高統帥。”

諸王震撼，但也有不解。

陳老思索了一下，說“但我沒記錯的話……涼王？那你們不成新的血脈者了？”

秦凌真搖頭，說“放心吧，這不是世襲的，且沒實權。只是大晉如此，我們這些投靠者自然得如此。我們這些靈人平民，用的是類似舊時代時的共和制，靠投票選領袖，且軍、政、法、三權分立。星盾軍不參與政治，但會領涼王的頭銜，作為臣服大晉的標誌與契約。在受大晉管理與保護的同時，也承擔相應義務。”

諸王再次震撼。不過在秦凌真的一番解說下，他們對秦凌真的警惕也確實沒了。

漢庭王點頭，說“好吧，看來真是自己人，之前失禮了。”

說罷，漢庭王率先一禮。諸王見狀，也都跟了一禮。

秦凌真一一回禮，說“沒事，諸位殿下能信我就好。”

陳老說“但我還有其他疑問。”

秦凌真嘆道“我明白，我會一一說的。但為了讓你們有更清晰的瞭解，從頭開始講是最好的，只是這樣的話，故事就會有些長。不知諸位殿下，現在可願賞臉一坐，聽我慢慢道來？”

諸王點頭，各自揮袖，招來道道環繞自己的輕風。

下一刻，他們便用自己覺得最舒服的姿勢，或是依靠樹幹，或是盤坐巨石，或是直接席地而坐，散佈在秦凌真四周。

秦凌真也放鬆下來了，笑道“這事啊，還是得從大遷徙後開始說。那時候，因為大覺醒剛開始不久，除了少部分天賦異稟的族群，大部分都沒什麼實力。所以靈人在遷徙到如今的靈土後，很快就佔領了全境。但因為人口問題，與血脈者們那該死的搗鼓。靈人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歲月中，既沒有外出的力，更沒有外出的心，導致了西邊的聖血王朝順利崛起。”

因為關係變融洽了，諸王這次沒再冷眼靜聽，反而開始配合的捧場。

方想問“聖血王朝是個什麼東西？”

秦凌真說“是一個在古國中成妖的活屍，與他的後裔們所建立的王國。”

諸王都來了興致。

玉津王問“活屍還能成妖？”

定巽王說“我更在意那個古國。在舊時代，這個世界哪寸土地沒有國？能特意拿出來說，想必是保有很多遺蹟吧？”

秦凌真說“是的，很多遺蹟。而且說是國，倒不如說是要塞群。根據血脈者們的研究，那裡應該是舊時代，整個世界為了抵禦吞噬獸的入侵，所建立的最終堡壘。因為堅固，且集中了舊時代所有的頂尖科技。那足有五個標準省大小的堡壘群，在大戰後依舊儲存了三分之一的建築，以及其中的屍體。”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科技的保護與原力的浸染下，其中軍人與平民的屍體，幾乎都成了活屍。它們因飢餓而相互吞噬，最終養出一隻血妖。其不僅覺醒了大部分生前記憶，有高超智慧，所以可以修煉，掌控古國要塞的一部分控制權。它甚至還能滴血重生！乃至靠一滴血奪舍其他軀體！”

諸王頓時就明白了。

陳老說“所以靈人殺不死它？”

秦凌真糾正道“是殺不掉。這傢伙很狡猾，佔著生前的軀體有要塞的通行權，四處留下鮮血儲存。血脈者們無論怎麼殺它，它都會在一處培養倉中快速復活。一開始血脈者不知道他底細，還以為這是個族群。等它越來越強，從而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那時，血妖不僅成了天王，積累了大量與靈人對戰的經驗，還修復了古國遺蹟的部分功能，從而能大量供養，甚至是繁衍活屍。此外，要塞的防禦系統也被他破解了大半。他能因此調動要塞的防禦武器，主動對一定範圍內的靈人進行打擊。最後，它甚至還用失落的科技，成功繁衍出了一些子嗣，從而將靈人徹底驅逐出古國地界。”

陳老皺眉，問“只是天王的話，靈人也不該對付不了吧？”

秦凌真說“但我們對付不了古國的科技。那可是舊時代，整個世界拿來對抗吞噬獸的力量啊！雖然我們不明白，為什麼舊時代的科技結晶，到現在還能正常使用……不過呢，一想到這是拿來對付吞噬獸的，也就不奇怪了。”

定巽王問“然後呢？”

秦凌真說“然後靈人大帝成帝。在垂涎古國科技，但又無法徹底擊殺血妖的情況下，只能拆走部分可以拆的實驗室，然後用這些殘缺科技，搞出了靈人另外兩個敵人。一是北面的菌團，也稱綠色軍團。二是南面的蟲群，或者說蟲災。”

“呃……。”

諸王繃不住了。搞了半天，靈人的兩個敵人，還是你們自己搞出來的？

秦凌真嘆道“在細說說這個之前，關於必定之戰，諸位多少應該知道些吧？”

諸王點頭。

陳老撫摸著鬍鬚，說“靈人屬於異人，是人族的一支。本來同種同源的我們，雖因大覺醒而分化，但那時依然是親密的同族，且混居。後來雖有矛盾，且在黑暗年代中決裂。但靈人確實是‘人’，且被趕出了故土。所以這必定之戰，是無論如何也會發生的，人族與靈人之間的正統之戰，只是時間不確定。”

秦凌真說“是的。如果無外力插手的話，這就是單純的正統之爭。屆時無論是人族統治靈人，還是靈人統治人族，人的版圖都會空前擴大。但外力插手了，且靈人自己也玩崩了。”

“當時靈人大帝一直想打回故土，但又覺得僅憑靈人自己的力量還不夠，於是外出遊歷。他先是在北陸極地，找到了一種有光有土就能活的菌子，想著拿來當隨軍軍糧。之後他又在南陸找到了蠱蟲，想學南陸的做法，將之充做僕從軍。但在古國科技的加持下，這兩東西全失控了。”

“先說北極菌。在古國科技的加持下，這些菌子將生長能力揮到極致。以至於給它們除了陽光與凍土外的任何一點資源，它們都會爆炸般的擴散與繁衍，將所到之處變的綠油油的。而當菌團擴大到一定規模後，它們還會組成各種奇怪的聚合體，以保護菌團。”

“當時靈人不知道這情況，見到有成果，加之吃的又快，就任由菌團鋪滿靈土，與靈土北面的苦寒之地。而當靈人吃膩了這些菌子，菌團開始堆積，聚合物慢慢出現後，一切就都晚了……。”

諸王的表情一下變得很精彩。

秦凌真繼續說“當時的靈人為了清理這些肆虐的綠色軍團，幾乎是以掘地三尺的形式，寸寸清理被菌團佔領的靈土。而當靈人好不容易清理完靈土，想著收拾北方亂局時，南方的蟲群也爆發了。”

“這些來自南陸的蠱蟲，出自一個很奇特的舊時代傳承。因趕上了大覺醒的車，所以復甦的極其兇猛。那邊的人以控蠱之法大量煉蠱，聚蟲成軍，本來確實是件利器。但在古國科技的加持下，靈人飼養的蠱蟲中，不知怎麼就誕生了一隻萬蠱母蟲。其不僅脫離了靈人的控制，還利用蠱王的位階與母蟲的能力，快速合併了其它類群的蠱蟲，並大量繁衍後代。在它們徹底佔領靈土南邊的土地後，就很自然的開始窺伺靈土……。”

諸王突然覺得牙疼。

舒緲問“雖然這是你們自作自受，但它們是沒其他地方去嗎？怎麼都圍著靈土打？”

秦凌真說“還真沒其他地方能去。從古國遺蹟中獲得的資料，與大帝探索到的情況來看，舊時代東中西三陸，本是連為一體的超大陸。但因使徒與吞噬獸的決戰，中陸破碎了，成了洪荒。西陸也破碎了大半，南陸則南移。東陸因為古國堡壘群的緩衝，雖然也沉了一些，但沉的基本都是古國周圍的土地，所以聖血王朝三面環海，只能向東，向靈人的地盤走。”

“而靈土與沙海可以說是東陸中心。從沙海來說的話，其東面是大晉，南邊是凰血山脈，西邊是靈土，北邊是羅林大荒。而羅林大荒北面是海，西面是以白沙為主的鹽鹼地。也正是因為這塊鹽鹼地與沙海的阻絕，更西邊北大荒的菌團，才沒能擴過來。”

“而北大荒，再往北依然是海，西邊也是。西南是當初神戰所造成的裂谷巨淵，隔絕了其與聖血王朝的聯絡，菌團因此只能向南，也就是靈土。”

“最後蟲災的話……基本一樣。因為神戰的緣故，兩面環海。只能向北走靈土，或是向東走天之鏡，沿著天河去凰血山脈。但天之鏡是天險，所以……。”

諸王懂了，但相當無言。

秦凌真說“所以這三災，靈人是避無可避。其不僅要同時面對菌團與蟲災的不斷侵襲，還要時不時應對來自聖血王朝的報復。靈人也正是因為如此，一直沒能積攢夠主動東歸的力量。直到使徒們佈局，又狠狠加強了三災一把！逼靈人不得不提前東歸！”

因為人族也吃了不少來自使徒的苦，所以諸王有些感同身受。

陳老罵道“這群丘八！天天淨想著搞事！不過……人族與靈人本就有必定之戰，你們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被迫東歸……怎麼說呢？對人族來說其實是好事。”

秦凌真說“總體來說是好事，人族因此立於不敗之地。但你是不是忘記了，這靈土是待不得了啊。這下就不僅是爭正統了，還有生存資源。”

諸王都是掌權者，只是一提，很快就想通了一切，臉色開始劇變！

靈土雖然沒有晉國那麼大，但也有十五個標準省大小。在菌團與古國科技的加持下，其人口承載力估計在二十個標準省左右。

也就是說，除非大晉這邊能突然多出二十個省，不然靈人與人族，就得最少死二十個省的人！才能徹底結束紛爭！

但這誰會願意？！所以這仗……。

諸王沉默了。

本以為這是爭正統，所以也算是神聖的一場戰爭。結果卻只是因為要合併，而大晉的土地又養活不了所有人，所以得透過戰爭消耗掉。這要是說出去……。

陳老苦笑道“這麼說來，東王他們雖然挺不要臉的，差點死個天王而已，就火急火燎的強行掀底，以儲存實力。但我們也算是沾光了？”

秦凌真說“算是吧。”

諸王內心五味雜陳。

兩族就算合併，以後的日子多半也不會太平。而有天王，那就是有資本。天王的數量在未來的此消彼長，將註定屆時話語權的變更。

靈人知道這點，所以哪怕不想打這仗，還是決定先打上幾場，需要天王上陣的常規戰，看看能不能先殺幾個人族天王。

人族更明白這點，所以哪怕瞞著所有天王，也要讓他們上戰場，看能不能先殺一些靈人天王。

結果靈人失敗了，還玩不起！直接掀桌，讓雙方所有天王失去戰意。這真說起來，人族天王們確實不知道，該不該追究東王的不要臉……。

一片沉默中，方想突然想到了盲點，說“為什麼我們非要內耗掉人口呢？一起開疆拓土不行嗎？反正都要死。”

舒緲點頭贊同。

但一想到這麼多人，都只是為了消耗而消耗，她不僅有些難受，膈應，甚至還有一些內疚！

陳老搖頭，說“還開疆，哪還有土地開疆？真有能開的土地，大晉的版圖至於五百多年沒變？另外剛剛也說了，這也是為了爭正統。雖然在使徒的干預下，這正統爭的相當沒意思……嗯，還好變得沒意思！”

眾王紛紛點頭表示認可。畢竟再沒意思的仗，那也比有風險要好！

方想思考了一下，說“秦凌真啊……呃，我是說涼王。既然殿下是涼王，那燕土……。”

秦凌真說“無論戰果如何，原來的燕涼二國都會是靈人的，這是兩位陛下共同的意思。靈人屆時會一分為二，靈人大帝帶血脈者守邊，而我帶人守他。但其餘的土地，天子一寸都不想給。人皇的意思則是看本事，可以酌情給個北孟山。那裡在未來會是一條重要防線，靈人想要多的土地，就要承擔更多的義務。”

陳老愕然道“這兩國足有五省之地啊。雖然因為貧瘠，最多養三省人。也就是說我們人族也得……。”

秦凌真認真的說“放心吧，你們的根基是不會動的。因紅塵的原因，靈族神庭已經與大晉初步融合。大晉未來的人口，多半會因此爆發，這算是提前控制。倒是靈人……天子的意思是二十去十九，包括我們新涼人在內，留個種就行。人皇考慮到未來的局勢，意思則是十存一，卡在燕涼土地承載力的極限上，讓靈人能因此多出一些力……嗯，總之這就是內幕，是這場戰爭的本質。所以你們千萬記住了，不要洩漏出去。”

諸王這次是真的無語了。

很長一段時間後，陳老才問“那三災雖然聽著麻煩，但你們也不弱，且有大帝。只要下決心，不會處理不了吧？而且靈人大帝好歹是帝與皇啊！守邊？另外，防線？北孟山？！”

秦凌真說“這沒辦法，畢竟光是聖血王朝，這個立於不敗之地的無賴，就不是普通天王能對付的，需要大帝親自堵著。而使徒們在動手的時候，好像還算計了大帝的根基。在未來，大帝很可能會失去大帝級的力量，成為特殊的天王。而特殊的天王也只是天王而已！加上南北邊界上的漫長防線……現在的靈人別說反攻處理了，天王斷代兩三個都會是大禍。”

眾王沉默了。

方想說“那你們為什麼不去找爪族呢？這不比我們好對付？”

陳老提醒道“沒用。先不說爭正統與迴歸的事，未來都要沿著北孟山天險修防線了，到時候羅林大荒肯定也失陷了。我們說不得還要接納爪族遺民。”

秦凌真說“是的，爪族那塊地其實也不怎麼安全。現在只是三災還沒匯合，沒繼續煉蠱。等靈人徹底走了，失去了阻絕。強化版的三災遲早會擴張，爪族多半就是第一目標。”

想到未來的局勢，有的人族天王突然來了脾氣。

漢庭王說“與其這樣，那還不如現在言和，一起收拾三災呢！”

秦凌真搖頭，說“這是使徒的佈局，收拾不了的。別忘了，兩族遲早是要打起來的，就算握手言和，多半也會趁機相互下黑手。所以兩位陛下情願多花些時間，多出些力，也不想靈人有翻身的可能，這是使徒的陽謀。”

方想怒道“使徒到底圖什麼？你們現在這情況，又不可能逼人族主動進化。”

秦凌真說“但接納了靈人，時間一長，遲早能混點血，這也算是接納進化的成果吧。這同時也是你們想問的，為什麼合併後還會有事，因為靈人必定不會滿足於燕涼，會偷偷向內地移民。而人族也不可能輕易放手燕涼，會放手移民去闖蕩……總之，這也算是一種對使徒的妥協吧。”

諸王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