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抬起頭，也看到了懸掛在中庭上的畫像。
他‘咦’了一聲，有些不可思議。
這畫像上的人，怎麼和身邊這位阿叔長得那麼像呀？
大娃會念三字經，卻不怎麼識字，他不認得排位上‘耶律衡’三個字。
而是驚訝地仰起頭，不可思議：“原來，你真是我阿爹？阿孃說你死了，原來你沒死呀？”
蕭卿珩卻仿若沒聽見大娃的碎碎念，他盯著畫像看，一步步靠近。
直到湊近畫像前，看到畫像左側落款——吾夫耶律衡。
吾夫耶律衡……
吾夫耶律衡……
蕭卿珩的心臟在一瞬間要炸裂開一般，他的雙眸猩紅，死死盯著畫像裡的男子。
男子穿著一身鎧甲，看上去剛弱冠之年，真是年輕有為，英勇少年啊！
他愣了好久，才將大娃單手撈起，帶著他走出靈堂。
原路返回，步伐急促，整個人卻跌跌撞撞，像是受了重傷一般。
“……阿爹，你怎麼了？”大娃擔心地問道。
蕭卿珩卻把大娃放下來，撫了撫他的腦袋：“謝謝你，若不是你，阿爹不會知道實情，阿爹要去找你阿孃，阿爹抱不動你了，你可以自己走嗎？”
“好。”大娃點點頭，扭頭便朝廊蕪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去到玄明道長的院落，嚷嚷道：“師公，救人，我阿爹要死了，你救救他！”
蕭卿珩攙扶著欄杆，每走一步都感覺心臟刺痛，呼吸困難。
當他來到沈媛媛的寢院，邁進她的臥房時，沈媛媛正安撫懷裡的兩個小糰子，將他們哄睡下，並吩咐奶孃把兩個孩子抱走。
奶孃和秀兒一人一個，把孩子從屏風後抱出來。
當秀兒看到蕭卿珩臉色慘白如紙時，嚇了一跳：“葉……葉公子，你怎麼了？”
蕭卿珩卻不理會秀兒，踉蹌著朝屏風後走去。
屏風後，沈媛媛理了理衣衫，豎起耳朵：“葉君驍？”
“我不是葉君驍！”蕭卿珩艱難地發出聲音，全身每一處都在痛。
他緊緊盯著眼前已為人母的女子，全身上下透著母親的慈愛。
她懷著他的孩子出逃，靈堂裡卻供奉的是其他男子，讓他的孩子，認他人做父！
“我是蕭君燁，蕭卿珩。”蕭卿珩聲音顫抖，因為站不穩，抬起手，用力地抓著屏風。
沈媛媛聞言，驚愣了一下。
好半晌的恍惚，才自嘲地笑了起來：“蕭君燁，葉君驍，倒是我糊塗了，竟沒懷疑過你的身份。”
蕭卿珩不理會她這番話，手攥成拳，全身抖得厲害：“長公主，朕有些話想請教你。”
他改了口，換了身份和立場。
沈媛媛扯了扯嘴角，挺直身板坐著，態度也冷漠疏離起來：“盛帝請問。”
“為何要假扮沈歡顏？”
沈媛媛擰了擰眉。
她知道如若自己和蕭卿珩再相遇，他定會問這個問題。
如今他已登帝位，她若以實情相告，說不定他會對蕭君清不利。
想到這裡，她笑了笑：“盛帝既已入了我北境，便已經知道了我與耶律衡的故事吧？”
蕭卿珩背脊僵硬，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知道。”
“那是我寫的話本，故意讓民間流傳的。”沈媛媛嘴角上的笑意不減：“那盛帝你可知，阿衡他長什麼樣嗎？”
阿衡兩個字，忽然就如銳器扎進了蕭卿珩的心臟。
阿衡……阿衡……
原來曾經他們繾綣時，她口口聲聲喊的名字，竟不是他！
蕭卿珩緊緊攥著胸口的衣襟，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問道：“靈堂……裡……掛著的畫像……是耶律衡嗎？”
“是他。”沈媛媛從座位上站起身，憑感覺來到蕭卿珩身邊：“那盛帝應該清楚了吧？”
“清楚……什麼？”事情到了這裡，真相已經非常明朗，可蕭卿珩仍舊心存希冀，他不相信，不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沈媛媛伸出手，緩緩撫上了蕭卿珩的臉，雖然她閉著眼睛，可仍舊不減那美豔的容顏。
尤其是她笑的時候，嫵媚動人，猶如蛇蠍一般。
“阿衡死後，我傷心欲絕，差點隨他一起去了黃泉，在父汗和兄長的阻攔下，我苟活著，直到我得知，遠在大盛帝都的鎮北王，長著一張神似阿衡的臉。我像瘋了一般，拋下公主的身份，隻身一人趕來大盛。來到盛都，我聽聞了鎮北王與雲安郡主的唯美愛戀，機緣巧合下得知自己與雲安郡主，還有相府養在外莊的庶女長得像，於是就頂替了沈歡顏的身份，來到了你身邊。”
“所以，只因朕長得像耶律衡，你才來到朕身邊？”
“自然，不然天底下誰會那麼蠢笨，放著公主的榮華富貴不享受，要去做個遭人白眼的庶女？這庶女還要可憐巴巴給人當替身，低賤到了塵埃！蕭卿珩，我傻嗎？不是為了我的摯愛，我憑什麼在你身邊受盡委屈？”
是啊……在他身邊，受盡了委屈……
蕭卿珩有些站不穩，狠狠扭開頭，把那隻撫在他面頰上的手甩開。
他急促喘息著，喉嚨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讓他連說話都變得困難起來：“……那既然來了，為何又要走？還要上演假死的戲碼？”
“膩了。”沈媛媛神色平淡，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起伏：“成日看著你心中惦念著別人，我膩了，我的阿衡不會這樣，你終究不是他，你不過是個替身，對你這個替身，我膩了，所以就逃了。”
“……替……身麼？”蕭卿珩笑了起來，笑得更肆意：“哈哈哈哈。”
替身？
笑著笑著，他便身體前傾，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把沈媛媛當替身，卻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可笑的替身！
“不，不是這樣。”蕭卿珩搖著頭，嘴角上沾滿了血液：“媛媛，你不是替身，你不是，趙盼兒她才是替身！”
蕭卿珩抓住沈媛媛的手，唇瓣不停地打顫：“媛媛，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把我當成耶律衡的替身時，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是一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