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媛抓著羊排啃得很慢,由於看不見,肉送到嘴邊,只能憑感覺咬著吃。

喝酒更是不方便,手輕輕去試探杯壁,生怕力道太大,把杯子打翻。

就算吃飯吃得這樣艱難,她仍然非常倔強,不向蕭卿珩求助。

蕭卿珩沒怎麼吃,目光都鎖定在她身上。

幾次想幫她,可又怕被拒絕。

一餐飯吃了許久,他很有耐心。

門外的嬉鬧聲越來越大,沈媛媛聽著聲響,豎起了耳朵:“儺舞是不是開始了?”

中原的臘八節要祭祀,還要逐疫,聽說場面非常壯觀。

“公主也瞭解我們中原的文化?”蕭卿珩明知故問。

沈媛媛點了點頭:“我想去看看,能扶我出去麼?”

“好。”蕭卿珩溫柔回應,伸手扶她前,抽出自己的帕子:“慢著。”

他用帕子擦拭她的嘴角,動作輕盈、溫柔。

沈媛媛尷尬地抿了抿唇瓣,吃完飯,她竟忘了擦嘴。

那叫花雞和羊排都十分油膩,估計此刻她的嘴也油乎乎的吧?

她覺得自己嘴油,可在蕭卿珩看來,卻別有一番風味。

她的上片唇薄,下片唇飽滿,咬唇時,頓時成了櫻桃小嘴。

加上嘴上有油漬,在燭光的照耀下透著一絲迷離的光澤。

蕭卿珩盯著她的唇瓣,若說毫無反應是假的。

三年的思念,他在夢裡無數次想過她,可眼下她近在咫尺,卻看得見,碰不得,實在叫他心癢的厲害。

“葉君驍,擦嘴需要擦這麼久麼?”沈媛媛感覺到他在發愣,指尖纏著帕子停在她嘴角處,便一動不動了。

“你在發呆?”她又問道。

蕭卿珩感覺一團火燒到了臉上,急忙幫她把嘴擦拭乾淨,握住她的手腕:“走吧,我扶你。”

沈媛媛沒說話,心想著明日就能離開,今夜就姑且忍一忍吧。

明知他覬覦自己,卻還要借他當引路人。

唉。

沈媛媛長嘆了一口氣。

-

街上的儺舞表演很熱鬧,沈媛媛雖然看不見,卻能從聽到的聲音裡感知。

聽到搖鈴聲伴隨著儺師起舞的聲響,以及看熱鬧的孩童們歡呼雀躍的掌聲,她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現在跳的什麼舞?”她側耳問著身旁的人。

蕭卿珩拉著她的手,耐心地給她用語言描繪著眼前的畫面。

“為首的是五猖神,一身銀色盔甲,插著雉尾,黑色旗幟,穿了一條燈籠褲,雙手各拿了一把刀……”

沈媛媛聽著描述,腦海中立刻有了畫面。

她嘴角上笑意不減,忽然聽到爆竹聲,又拽了拽蕭卿珩的袖子:“是放爆竹了麼?好看嗎?”

“好看,五顏六色,像流螢佈滿天空。”

“是嗎?”沈媛媛把手伸了出來,好似面前真的有無數流螢在飄拂一般。

隨著儺舞隊伍不斷向前,鑼鼓聲和搖鈴聲漸行漸遠。

街頭對面,一名老嫗看到了他們,立馬招呼:“要儺面嗎?公子,給你家娘子買一個玩玩吧?有驅邪的作用。”

蕭卿珩這才發現,街上的男女,不少都戴了儺面,儺面的形狀各式各樣,不過大部分都是青面獠牙的。

沈媛媛聽見對方的聲音,聽音色蒼老,於是急忙糾正:“大娘,你誤會了,他不是我夫君……”

頓了頓,想到自己和葉君驍拉拉扯扯的,又道:“他是我兄長。”

“這樣啊。”老嫗十分尷尬:“我看你們郎才女貌,還以為你們是夫妻呢。對不住對不住,這位公子,給你家妹妹買個儺面吧?”

蕭卿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有些不得勁。

他們分明就是夫妻,此刻卻要裝兄妹?

“大娘別聽我家娘子胡說,她前些日子傷了眼睛,怪我照顧不周,和我置氣呢。”

蕭卿珩朗聲道,心情頓時非常好,看了眼鋪子,最後拿起一張白狐臉的儺面。

“娘子,這張儺面適合你……”他俯身湊到沈媛媛耳邊,聲音嘶啞,調笑道:“白狐臉儺面,與娘子你氣質絕配!”

“葉君驍,你就不怕等我回了家,找你算賬?”礙於在大街上,沈媛媛不好暴露自己北境公主的身份。

蕭卿珩沒皮沒臉地笑著:“怕……自然怕……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難不成,娘子你要恩將仇報?”

“你再喊我娘子,等我回家,便把你舌頭割下來!”沈媛媛氣咻咻地咬牙。

蕭卿珩看到她生氣的模樣,反而更想逗她。

他笑容更盛:“娘子你好狠,要謀殺親夫啊?”

“葉、君、驍!”

“娘子,夫君我在。”

沈媛媛氣到扭頭,不想再搭理他了。

蕭卿珩卻將她的身體掰轉,將儺面戴到了她頭上:“等你眼睛好了,你自己看,這儺面確實配你。”

說完,他又看了眼鋪子上掛著的各式儺面:“娘子,你也替為夫選一個儺面吧?”

“好啊!”沈媛媛咬牙切齒道,扯了扯嘴角,問老嫗:“大娘,我眼睛看不見,能幫我找一找,有沒有豬精面具?”

“呃?”老嫗愣了一下,悄悄抬眼看蕭卿珩。

這位公子長得高大威武,樣貌不凡,她活了五十載,還是第一次見這麼俊俏的郎君。

可這位小娘子,卻要給俊俏郎君選一個豬精儺面?

“咳咳咳……”蕭卿珩哭笑不得,但卻沒有阻止。

“豬精沒有……天蓬元帥的儺面倒是有。”老嫗說道。

“那就天蓬元帥吧。”沈媛媛只好妥協,用手拽了拽蕭卿珩的衣袖:“付錢。”

蕭卿珩搖搖頭,卻還是乖乖把錢付了,將天蓬元帥的豬臉儺面拿走,戴在了臉上。

“娘子,你摸一摸這儺面,感受感受它有多難看。”

“不感受,和你正般配!”沈媛媛如法炮製,學著蕭卿珩方才的語氣。

“是,娘子說的是,那我這個豬八戒,可要背媳婦了!”

“啊!葉君驍,你這個登徒子,你放開我!”

兩人的打鬧聲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大街上,跟隨著儺舞隊伍,越來越遠。

臘八過後,翌日,蕭卿珩履行承諾,將沈媛媛送回北境。

長公主在沙場上生死未卜,整個公主府都沉浸在一片哀痛的氛圍中。

秀兒每日都守在府門外,等著有人揭下懸賞令,把公主的訊息帶回來。

這一日,她千等萬等,終於等到一輛馬車徐徐走來。

當看到一身紫袍,丰神俊朗的男子從馬車上下來,旋即將裡面一名女子抱住時,她驚愣地差點掉了下巴。

“殿……”秀兒意識到,如今他已不是鎮北王,而是大盛君王時,立即改口:“陛……”

可話還沒說完,便被蕭卿珩一個眼神示意:“公主殿下,公主府到了。”

秀兒有些疑惑,愣了愣,一個箭步衝到了沈媛媛跟前,哭哭啼啼起來:“公主,你終於回來了!嗚嗚嗚,秀兒擔心死你了……”

“姊姊,我沒事。”沈媛媛從蕭卿珩懷裡下來,拽了拽他衣袖:“姊姊,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葉君驍葉公子,你將我安然回來這事告知我皇兄,讓皇兄給他賞金。”

“啊?”秀兒驚得一愣一愣的,沒搞懂這是演的哪一齣。

什麼葉公子?什麼賞金?

她仔細看了看沈媛媛,這才發現不對勁:“公主?”

她用手在沈媛媛面前晃了晃,這才驚呼:“公主,你眼睛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