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婦們平日要幹活,燒水煮飯、餵雞種菜,洗衣劈柴,做做針線活。

她們可不像養在深閨裡的小姐們,能養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還能將指甲養長。

女子反應很快,見沈媛媛緊蹙著眉頭,緊緊盯著她的指甲,便知大事不妙。

她們毒人,從頭髮絲到指甲,全身上下都浸滿了毒,養指甲,就是為了下毒時神不知鬼不覺。

但她沒想到,這位誥命夫人的警覺性竟這樣高!

她們見面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對她身份起了疑。

沈媛媛後退了兩步。

蕭君清一直在她身後,察覺著她每一個細節。

“怎麼了?”他感覺到了氣氛有古怪。

沈媛媛眯著眼睛,眼神裡帶著防備:“這人不對!”

蕭君清也不問哪裡不對,立即吩咐手下:“將她抓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幾名兵卒衝進來,想要將毒人拿下。

可她反應十分敏捷,手中憑空變出一根銀針暗器,便朝兵卒們扔去。

“小心,有毒!”沈媛媛看著銀針尖尖上冒黑色,驚呼道。

可她的話還是慢了一步。

衝在她前面的幾名兵卒無一例外,全部中了銀針,紛紛倒下。

毒女縱身一躍,竟然衝破屋頂,逃之夭夭。

瓦片噼裡啪啦落下,蕭君清見狀,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沈媛媛,以防她被瓦片砸中。

沈媛媛見毒人就要逃走,顧不得那麼多:“別管我,快追!”

蕭君清愣了愣,最終還是撇下她,帶著一眾兵卒離開:“追!要活的!”

“嘶~”沈媛媛搖搖欲墜,疼得皺眉。

秀兒見狀,急忙過來攙扶。

沈媛媛挨著她,慢慢把被抓傷的左手衣袖撩起來。

觸目驚心的傷口,原本的兩道抓痕,傷口已經變黑,黑色的血水流出來,流到面板哪裡,哪裡就潰爛。

這才眨眼的工夫,沈媛媛的一整條小胳膊便血肉發爛的不成樣。

“縣主,你的手!”

“那女子指甲上有毒,你別碰我,我這毒血染到面板哪裡,哪裡便會潰爛。”

“好陰狠的毒啊!”秀兒是第一次見毒藥的作用這麼大。

她有些慌:“縣主,那你這手,該怎麼辦?”

沈媛媛疼得皺眉,卻仍舊保持鎮定。

一旁的縣丞早就嚇得魂飛魄散。

“去,拎幾桶水來,幫我把血水沖洗乾淨。”

“是!卑職這就去!”縣丞緩過神來,趕緊吩咐衙役抬水桶過來。

一番沖洗後,血水總算衝乾淨了,但潰爛的腐肉還在。

“去,給我拿把匕首來!”

沈媛媛厲聲吩咐。

縣丞和秀兒對她言聽計從,她說要什麼,很快東西便都拿來了。

當看著她拿起匕首,去剮手臂上的肉時,秀兒嚇得驚呼一聲,雙手發顫,想去搶奪匕首:“……縣主,你這是做什麼?”

沈媛媛快疼死了,自己剮自己的肉,那種鑽心的痛,非常人能忍。

她疼到不能說話,但手上的動作沒停,繼續將腐肉一片片剮去。

蕭君清去而復返,實在放心不下沈媛媛。

他火速折返時,便見沈媛媛跌坐在破茅屋外面,手裡拿了一把匕首,正在一片片剔自己的肉。

“媛媛!”

他衝了過去。

沈媛媛把最後一片腐肉剔掉,疼得往後一栽,重重倒進蕭君清的懷裡。

意識的最後一刻,她彷彿出現了幻覺。

眼前出現的面龐,不是蕭君清,而是蕭卿珩。

他是從趙盼兒那邊趕來的嗎?

“……蕭卿珩,我快死了。”她苦澀地揚起嘴角,朝蕭君清笑了笑:“相思子,那人居然給我下的是相思子……”

為何偏偏是這毒啊!

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世人不知,這相思子毒性極為猛烈,中毒者,會全身潰爛而亡。

好痛,真的好痛。

沈媛媛痛著痛著,便笑了。

她終於可以去陪那人了。

只可惜,大業未成,蕭君清還沒登位,父汗和阿兄、阿弟還在等她回家。

她突然好想回家啊……

意識漸漸模糊,一滴淚沿著她的眼角滑落。

“媛媛!媛媛!”

耳邊是蕭君清發了狂的呼喊聲,可她聽不見。

她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那是她隨父汗入盛宮的記憶,盛宮實在太大,太繁華了。

她覺得,任何人生活在這樣的宮城裡,都會非常幸福吧?

直到她誤打誤撞,闖入東宮,看到一個可憐的小男孩被其他大男孩欺負。

她認得那個穿明黃色錦袍的小胖子,他是大盛的太子。

而此刻,小太子居然要讓他的四弟,學狗爬,從他的胯下爬過去。

譏笑聲、謾罵聲。

被叫四弟的小男孩,瘦骨嶙峋,看著真的好可憐啊。

她拿起彈弓,抓了一塊石子,將石子彈到太子身上。

太子疼得哇哇叫。

她嚇唬他們,再欺負人,就把他們一個個都給宰了。

一時間,小太子和皇子們一鬨而散,逃之夭夭。

“你叫什麼名字?”小男孩問她。

她從小揹包裡拿出藥粉,給他處理傷口。

“我叫慕容媛,你可以喊我媛媛。”

很快,夢境扭曲,她從盛宮,一下子來到了北境。

在北境的奴隸買賣場上,她一眼相中了一個小男孩。

那小男孩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全身又幹又瘦。

“是你!”她高興壞了,想起了在盛宮的那個小男孩:“你叫什麼來著?我忘了。”

“我沒有名字。”

“我想起來了,你叫阿衡?哪個橫呢?記不得了。從今往後,你跟我吧,我護你!”

“多謝公主。”

昔日的小奴隸,成了她青梅竹馬的玩伴。

小奴隸很聰明,學什麼都快。

她教他騎馬,教他射箭,還教他讀書,學醫。

她懇請父汗,讓北境最大的耶律家族收養了他。

“從今往後,你有名有姓了,你叫耶律衡。”

那年,她七歲,他八歲。

又過了幾年,小奴隸徹底脫了奴籍,成了叱吒一方的將軍。

耶律小將軍,名聲四起,西擊大食,東抗契丹,南擋大盛。

他威名赫赫,驍勇善戰的年輕將軍,和公主兩小無猜,頓時成了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