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江茶樓出來,秀兒還在心疼那枚摔碎的簪子。

“縣主,簪子碎了,你要怎麼向殿下交代?”

“實話實說。”沈媛媛淡淡道,抬頭看了眼月色,估摸著差不多到了時辰:“走吧,去琉璃坊。”

琉璃坊人山人海,到處載歌載舞。

沈媛媛照舊要了天字丙號房間,點了秀兒最愛吃的烤羊排,要了兩壺上好的西域美酒。

秀兒喝了兩口酒便醉倒。

沈媛媛蹙了蹙眉。

上回,她是將秀兒灌醉,但今日明顯不同,酒裡下了蒙汗藥。

“怎麼回事?”沈媛媛擰著眉,質問小廝。

小廝恭恭敬敬,按動機關,將暗門開啟:“公主,今日有貴客要見你。”

“貴客?”沈媛媛很好奇,這位貴客到底是誰。

走入長長的甬道,來到密室內,遠遠地便瞧見了一抹白色身影。

白袍上繡著吐珠五爪龍,頭上束著白金玉冠。

“五殿下?”沈媛媛很詫異。

蕭君清轉過身,笑得丰神俊朗,他面板白皙,唇色桃紅,俊美的五官長在一張無可挑剔的臉上。

盈盈一笑時,桃花眼裡含情,讓人很輕易就能陷進去。

“媛媛!”蕭君清朗聲道,直接喊出了沈媛媛的閨名。

沈媛媛驚愣地抬了抬眉。

蕭君清猜她大概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於是溫潤地笑了笑,耐心敘述,幫她回憶。

“你四歲那年隨你父汗來大盛朝拜,你可還記得當時有個小哥哥?你說想吃鳥蛋,那小哥哥便幫你掏了鳥窩?”

沈媛媛一聽,驚詫得瞪大眼睛:“你是若離哥哥?”

“是我。”蕭君清眉眼帶著笑。

當年的事很多,當時他還戲言,長大要娶沈媛媛為妻。

“那時我還小,許多事都不記得了。”沈媛媛尷尬地回之一笑,除了‘若離哥哥’這個稱呼,還有當年掏鳥窩的事,再多的事,她已經記不得了。

當年父汗帶著她來大盛朝拜,兩國締結邦交,大盛允諾,兩國百年交好。

但隨著每年歲貢不斷增多,北境前些年遭遇了一場天災,交不出歲貢,兩國邊境的衝突便愈演愈烈。

盛帝沒有減輕歲貢的意思,反倒變本加厲,要求北境於五年內增長交貢,並需補齊所欠歲貢。

父汗早有了撕毀盟約之心,要與大盛開戰。

然而就在這時,五皇子蕭君清遞來了求和信。並承諾若他日後登上皇位,不僅去除歲貢,還會鼓勵邊境通商,互通有無。

沈媛媛還加了一條,當年大盛奪了他們北境十六州,她要拿回來。

可以說,蕭君清於她而言,早已不是兒時的玩伴,而是兩國利益的盟友。

“廢太子一事,多謝媛媛運籌帷幄,助我一臂之力。”蕭君清雙手抱拳,表示感謝。

沈媛媛卻淡淡一笑:“太子早有謀逆之心,我不過是將計就計。”

“這一環,缺了媛媛便不可。”蕭君清溫潤地笑了笑。

他不是很想談國事,更不想在這狹窄逼仄的地方跟她敘舊。

“今日時機和地方都不對,媛媛,三日後,你我望仙山一聚,如何?”

沈媛媛擰了擰眉,以為他有其他國家大事要商議,想了想,還是答應:“可。”

“那就這麼商定了。”

“嗯,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

夜深時分,沈媛媛叫了一輛馬車,把她和昏迷的秀兒送到了王府後門。

她把秀兒叫醒,秀兒揉了揉眼睛,有些懵:“唔……縣主,這是哪兒呀?”

“到王府了。”

“啊?我怎麼睡過去了?”秀兒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沈媛媛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姊姊回去後就早些休息吧,我這邊不用你伺候。”

“好。”秀兒伸了個懶腰,發覺自己疲累得不行。

沈媛媛回到西院時,房內亮著燭火。

走進去一看,蕭卿珩正披著衣裳,穿著中衣,坐在榻上,手裡還捏了一本書。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便看到面前一身男子打扮的沈媛媛。

嘴唇上,還貼了兩瞥假鬍子,整個人看上去,陰不陰、陽不陽的。

“上哪裡閒玩去了?”蕭卿珩放下書,擰了擰眉。

沈媛媛不敢撒謊,怕他會去查,於是道:“先去市坊上逛了逛,再去了臨江茶樓坐了會兒,最後去了琉璃坊吃酒。”

“你倒是喜歡這兩處。”蕭卿珩隨口道,想著日後有空,和她一起去這兩個地方轉轉。

“去沐浴吧,今夜孤留宿。”

“是。”沈媛媛乖順地作了個揖,剛轉身,蕭卿珩察覺到了她空空的髮髻:“孤送你的簪子呢?”

沈媛媛轉過身,再次如實稟報,把臨江茶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

“郡主沒受傷,殿下大可以放心。”

蕭卿珩眉頭擰成了‘川’字,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很煩悶。

盼兒固然重要,可那簪子也重要。

但這番話他沒說出來,而是擺擺手:“罷了,一個簪子,碎了就碎了,去沐浴吧。”

沈媛媛以為他是聽到趙盼兒差點摔了才這樣煩悶,她扁了扁嘴,沒多說什麼。

是啊,一個贗品簪子,哪有心上人來的重要呢?

見他對簪子似乎完全不在意,沈媛媛更加肯定,那簪子真如趙盼兒所說,是個贗品。

“等等!”

就在沈媛媛要轉去淨室時,被蕭卿珩喊住。

她疑惑地皺了皺眉:“殿下,何事?”

“你過來。”蕭卿珩朝她招了招手。

沈媛媛不疑有他,走上前去。

蕭卿珩一把將她扯進懷裡。

方才隔得遠,她身上的味道還不明顯,此刻近了,氣味便聞的一清二楚。

這是甘松香的味道,氣味獨特,味苦而辛,有股很清涼的感覺。

由於味道特殊,所以他對這種薰香記憶深刻。

五弟就愛用此種薰香,走到哪裡,都帶著一股濃郁的甘松香味。

他記得沈媛媛很少用薰香的,而甘松香又常常被男子所用。

“你身上是何味道?”他明知故問。

沈媛媛愣了一下,對上蕭卿珩那晦暗的眸子,頓時有些心虛。

抬起胳膊嗅了嗅,她發現自己身上竟真的有一股奇異的香味。

“大概是臨江茶樓裡沾染上的?那裡官家小姐多,大家都少不了薰香什麼的。”

“你沒說實話。”蕭卿珩一雙眼眸驀地犀利起來,洞若觀火一般,給沈媛媛帶來強烈的壓迫感:“這是男子薰香。”

他的聲音很淡,卻帶著陰森森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