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從鎮北王府到相府，也就半個時辰的工夫。
今日街上人滿為患，等馬車到時，已是隅中。
相府朱門外賓客往來如織，下級官吏、幕僚，來來往往。
門前馬車熙熙攘攘，一看就是來給宰輔大人拜節的。
因要避嫌，所以沈媛媛的馬車繞了一圈，從後門進。
“姑娘，何時您能成為側妃，到時王爺與您一同省親，哪裡還用走後門？該繞路的就是他們了。”秀兒嘟嘟囔囔道，替沈媛媛委屈。
沈媛媛全然不在意，敲了敲秀兒的腦門：“都是門，前後有何不一樣？”
“那自然不同……”秀兒捂著腦門，正要跟沈媛媛掰扯一二。
就在這時，從相府內院中，傳來一陣女子的哀嚎聲。
聲音叫的很慘，讓人禁不住全身一顫。
沈媛媛走下馬車，狐疑地走向後院。
秀兒亦步亦趨地跟著，膽小地跟在沈媛媛身後。
“不是我……不是我偷喝的……”慘叫聲伴隨著女子的說話聲：“啊——”
聲音叫的人心慌意亂，全身膽顫。
沈媛媛有識人過目不忘的本事，對人的聲音更加敏感。
即便她只來過相府一次，還是第一時間聽出了這女子的聲音，可不就是二姨娘跟前伺候的婢子青兒麼？
“小哥兒，二姨娘的住處怎麼走？麻煩領我家小姐過去。”秀兒怵地慌，立馬對門前小廝道。
小廝朝沈媛媛微微頷首，做了個請的手勢：“三小姐請這邊來。”
沈媛媛卻不急著走，而是尋著聲音，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小姐，您去哪兒呀？”秀兒跟在後面問，到了相府，立馬改了稱呼。
沈媛媛不說話，步子邁得愈發急，愈發大，一雙眸子凝了一層霜，聲音低沉、陰冷：“叫聲是青兒發出來的。”
“什麼？”秀兒差點腿軟。
高門內院裡，婢子命如草芥，事情做不好，或惹了主子生氣，少不得挨罰。
但青兒這叫聲，不像普通的罰，倒像是受刑一般。
沈媛媛跟隨著聲音，很快來到後廚。
偌大的院子裡，一個粗衣婢子被按在地上，幾個媽子正在對她施暴。
一名媽子腳踩在青兒背脊上，另一名媽子，手裡拿著火鉗，夾了一塊燒紅的木頭，正惡狠狠地按在青兒的嘴上。
只聽‘滋滋滋’的聲音，鼻尖傳來一陣肉被烤焦的味道，青兒再也喊不出聲音，當即就暈死過去。
“啊呀——”秀兒驚叫一聲，嚇得捂住眼睛。
她聽說書先生說過不少高門裡的骯髒事，尤其是這些媽子，替主子幹齷齪事，手裡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
“周姐，三小姐來了……”腳踩在青兒身上的媽子，餘光瞥到沈媛媛，嚇得忙把腳收回。
拿著火鉗動刑的周嬤嬤，聞聲愣了愣，旋即將火鉗丟到一旁，吩咐婢子將人拉下去。
“給三小姐請安。”周嬤嬤面帶笑容，走上前來作了個揖，不等沈媛媛興師問罪，先把青兒的罪狀報上：“這婢子居然趁著節日後廚繁忙，偷吃老夫人的燕窩，主母公允，吩咐老奴燒了她那張嘴，叫她以後長長記性！”
“三小姐放心，這婢子手腳不乾淨，主母會打發她去做些刷馬桶洗糞坑的活計，已另安排了一名老實忠厚的婢子去伺候二夫人。”
“青兒偷吃祖母的燕窩？”沈媛媛秀眉緊蹙，問道。
周嬤嬤面不改色：“當時就她在後廚，不是她會是誰？”
“你不是說節日後廚繁忙？怎麼又成青兒一人在後廚了？”沈媛媛覺得事情有蹊蹺。
果然，周嬤嬤眼神躲閃，支支吾吾起來：“是繁忙，其餘婢子去上菜了。”
“那庖人，伙伕呢？不可能都不在吧？”沈媛媛步步緊逼，繼續追問。
周嬤嬤囫圇著，嘰裡咕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給沈媛媛欠了欠身，就想溜之大吉：“三小姐，老奴還有要事，今日前堂後院都有宴席，需要老奴張羅，老奴先告退。”
“慢著！”沈媛媛目光如炬，沉聲道。
周嬤嬤扯了扯嘴角，轉身後，頓時猖狂起來：“三小姐，要是耽誤相爺宴請賓客，這罪責，老奴可擔不起，您更加擔不起。”
說完，連欠身都懶得欠，就要走人。
“秀兒，把青兒攔下！”沈媛媛吼了一聲，氣勢如虹。
她動作敏捷，抬腳便朝周嬤嬤後腿踹去。
周嬤嬤沒有防備，直接雙膝跪地，來了個狗吃屎。
秀兒沒閒著，將青兒從一眾婢子手裡搶過來。
當看到青兒半張臉被燙的面目全非，她是又驚又想哭。
多好的一個女郎，上次來府裡，還活蹦亂跳呢，這才多長時間，人就變成這樣了。
沈媛媛大步來到青兒身旁，看到青兒的模樣，攥緊拳頭，心裡發狠，將地上的火鉗撿起，不容分說，去一旁的燒柴鍋下夾了一塊燒紅的木材，朝著周嬤嬤走去。
周嬤嬤嚇得半傻，見到沈媛媛氣勢洶洶，猶如黑白無常索命的樣子，雙腿一軟，更加不能起身。
一旁的媽子見狀，趕緊上前：“三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沈媛媛勾了勾嘴角，笑得陰森。
她絕不信伺候了二姨娘這麼多年的婢子，會這麼不知分寸，在端陽節這日偷吃主家的東西。
別說端陽節，就是平日，她也不信青兒會做這種事。
青兒能不離不棄地照料二姨娘，證明是個心地善良的丫頭。
分明就是這幾個老不死的，自己差事沒辦好，燕窩不知被誰偷喝，找不到真兇，拿青兒當替死鬼！
思及此，沈媛媛的眼神變得愈發陰狠，如法炮製，將夾了木材的火鉗往周嬤嬤嘴上按。
周嬤嬤躲閃開，那燒紅的木塊，便直愣愣地烙在她身上，將衣服燒出個窟窿：“啊——”
沈媛媛並未罷休，彎下腰，用另一隻手揪住周嬤嬤的後腦勺：“你方才是這樣燙青兒的吧？”
周嬤嬤驚懼地搖頭，瞳孔猛地放大，還未說出話，嘴裡已被一塊木頭堵住，當即暈了過去。
“救命——三小姐要殺人——三小姐要殺人呀！”媽子見沈媛媛殺紅了眼，嚇得驚呼。
一時間，後廚院內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