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媛回到後院,朝後廚喚了一聲:“阿秀,幫我一個忙。”
“姑娘。”秀兒聞聲急匆匆出來。
看到沈媛媛一雙血手,嚇了一跳。
她以為這是沈媛媛的血,差點驚得暈厥過去。
“姑娘……王爺對你……動了私刑?”
“不是我的血。”沈媛媛淡淡道:“這血有毒,需用流水沖洗。”
“好。”秀兒點點頭,從後廚拎來一桶水,用瓢子舀滿水。
沈媛媛身體前傾,將手伸出。
秀兒舀了七八瓢水,生怕毒血洗不乾淨。
“好了,多謝姊姊。”沈媛媛微微一笑,聲音清脆悅耳:“我去換衣裳,等我炒菜。”
她換了一身粗衣出來,將那染了血的羅裳丟入灶臺下的火坑中。
火苗燒著布料,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秀兒往後躲了一些,忍不住問道:“姑娘,到底怎麼回事?”
沈媛媛一邊炒菜,一邊將前院發生的事,一字不落地道出。
秀兒聽完,臉青一陣白一陣:“殿下這是折辱姑娘啊……”
她很生氣,但更多的是替沈媛媛感到委屈。
“委屈姑娘了,你若不做三小姐,就不會遭遇這般羞辱。”
“不委屈。”沈媛媛用的大火爆炒,須臾,一盆酸筍醃肉便做好。
她笑著把菜端上桌,示意秀兒盛粥。
吃著菜,喝著粥,她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甘之如飴。
秀兒默默吃著飯,她不理解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麼。
難不成,一見王爺誤終身,愛的卑微嗎?
她瞧見過姑娘看王爺的眼神,初遇那日,目光如火,恨不得以身相許的感覺。
唉,都說男兒多痴情,女子痴情起來,更可怕。
“如此說來,那位將軍好險,若是姑娘晚到一些,他豈不是要命喪黃泉?”秀兒忽然一驚,抬眼看沈媛媛。
沈媛媛一臉的波瀾不驚,不管遇到何事,好似都沒有露出過慌張的神色。
她勾了勾嘴角:“定是有解藥的,穿心散源自南蠻,京城鮮少見到此毒。那將軍一看就是高手,不可能坐等著我來給他解毒。咱們從相府回來,時辰算不準,早一些還好,晚一些確實會出人命。以殿下的謀略,不可能幹等著我這個行腳郎中來救人。”
“那……”秀兒越發不解,以她的頭腦,根本想不清楚此事。
沈媛媛抿了抿嘴,不再深入多言。
她倒覺得,是蕭卿珩故意讓影衛受傷,故意試探她的醫術。
蕭卿珩極具城府,心狠手辣,遠不像表面看去那樣簡單。
想到這裡,沈媛媛有些失落。
她心心念念那個人,心繫蒼生、善良無比,沒有這麼多城府。
蕭卿珩與他一比,當真差之千里。
不過,那人再也回不來了。
留在蕭卿珩身邊,以慰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沈媛媛知曉自己魔怔了,此舉不妥,她不該找個替身,更不該千里迢迢冒用他人身份潛入這王府。
可她控制不住。
那人就是她的光,光沒了,她也就滅了。
她猶如飲鴆止渴,哪怕知道會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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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鎮北王府門前。
一輛官家馬車徐徐停下,車幔掀開,從裡面走下一位扎雙髻的婢子。
婢子疾步上前,對鎮守的兵卒道:“我家小姐乃是膠東王嫡女,夜行歸家耽擱了時辰,怕路上有危險,想請鎮北王護我家小姐一程。”
一聽是膠東王嫡女,兵卒驚了一跳,立馬道:“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去稟報。”
公事房內,蕭卿珩處理完了公務。
蘇總管端著宵夜走進,詢問他是否用一些。
蕭卿珩拿起湯匙,正欲品嚐,便有兵卒冒冒失失闖入。
“啟稟殿下……”
兵卒話未說完,便被蘇總管厲聲打斷:“不懂規矩的!叨擾殿下用膳,想挨板子不成?”
“趙家小姐在門外求見……”兵卒硬著頭皮說道。
若是不第一時間稟報,說不定才要挨板子呢。
一聽‘趙家小姐’四個字,蕭卿珩差點抖落手中的湯匙。
“哪個趙家?”他壓抑著情緒,可聲音卻帶著顫音。
“膠東趙家。”
啪——
蕭卿珩幾乎是立即起身,衣玦碰到桌案上的粥。
粥碗被打翻,裡面的清粥灑了一地,幾片筍子和燻肉一併灑了出來。
蕭卿珩看都不看一眼,健步如飛,奔向王府大門。
心撲騰撲騰直跳,當看到院門前停駐的馬車時,他感覺心臟不受控制,隨時都可能跳出。
腳下如灌鉛一般,每走一步都十分沉重。
“小姐,殿下來了。”婢子隔著簾幔輕聲道。
裡面便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半張臉露了出來。
趙盼兒有種纖弱的美,時值初夏,卻怕冷的很,身上穿著羅裳,肩頭還披了一件錦緞披風。
她只這麼輕輕一瞥,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阿四……”美人的聲音更是動聽,輕盈盈的,柔柔弱弱的。
蕭卿珩的心尖一顫,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卻在距離馬車一丈的距離停下。
“盼兒,此次北征後,回來娶你可好?”
“阿四,我已心有所屬,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做兄長。”
三年前,他北征,此去九死一生。
鼓足勇氣向心愛之人坦明心意,卻不想得來的是拒絕。
襄王有情,神女無意。
他將此份情愫掩在心底,從此再也不去提及。
直到前些日子盼兒回京……
心中的酸楚驟然升起,像是蟄伏了多年的野獸,悄然復甦,再也剋制不住。
盼兒回京,此次為聯姻而來。
不過,和她締結良緣的人,不是他,而是二皇兄。
蕭卿珩的心在滴血,宛若利刃刺在心尖。
她將會是他未來的二嫂,他們鬚髮乎情、止乎禮。
“我與侍郎家的妹妹情投意合,和她多說了幾句體己話,不想歸家天色已晚。京城雖說秩序井然,夜不閉戶,但聽聞近日有不少鮮卑探子混入,我……不知阿四能否護我回府。”
趙盼兒嬌滴滴,似是真的害怕。
但好似又怕人誤解,於是又道:“侍郎府與鎮北王府相距不遠,所以來叨擾阿四你,若阿四不願意,那我告辭……”
說罷,柔胰便欲收回。
“慢。”蕭卿珩急忙道:“孤送你。”
“好。”溫柔的聲音隔著簾幔傳來,夾雜著女子一絲笑意。
蕭卿珩心亂如麻,叫人牽來他的寶馬,帶了幾名兵卒,在前方開道。
馬車徐徐,泠泠跟著後方。
王府後院,秀兒伸長脖子,攔住一名小廝:“如何如何?殿下吃了我家小姐做的夜宵嗎?”
“沒吃,趙家小姐突然造訪,王爺一聽,急得出門,把那粥摔了。”
“什麼?”秀兒聽到趙家小姐已經很生氣,又聽王爺還把粥摔了,更加生氣。
“哪家的趙小姐?可是那個膠東趙家的趙盼兒?”
“除了她,還有誰能讓殿下如此掛心?”小廝搖搖頭,不多說什麼,抬步離開。
秀兒躲在長廊裡,捏著拳頭,狠狠往紅柱上砸了一拳。
不行,正主殺上門,她家主子要是還不上心,那就徹底沒機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