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媛媛與蕭君清來到天牢。
在天牢的最深處,昏暗的燭光閃爍著,從裡面,傳來女子的哼唱聲。
歌聲很淒涼,被長長的甬道一傳聲,頓時有種空曠,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沈媛媛來到大牢門前時,第一眼竟沒認出趙盼兒。
曾經被稱為第一美人,高高在上,風光無兩的雲安郡主,此刻瘦骨嶙峋,全身面板又幹又蠟黃,頭髮更是像稻草一般乾枯。
她的臉上沒什麼肉,瘦得和骷髏沒什麼區別。
她的懷中緊緊抱著一隻死了的麻雀,那麻雀早就臭了。
從牢籠裡,不時地散發出一股惡臭味。
趙盼兒聽到腳步聲,猛地抬起頭,看到沈媛媛時,她先是一怔,旋即魅惑一笑:“趙盼兒,你來了呀。”
沈媛媛驚愣住,狐疑地皺了皺眉。
蕭君清負手而立,為她解釋:“她得了失心瘋,時好時壞,有時正常,有時又瘋的厲害。”
“趙盼兒,你個不要臉的!你還有臉來見我?你知不知道,阿珩他為什麼會對你那麼好?你真以為他對你一見鍾情呀?”
趙盼兒抱著死麻雀來到牢門前,惡狠狠地瞪著沈媛媛。
沈媛媛順著她的意思,問道:“為何?你說清楚些。”
趙盼兒立馬得意起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乾枯的頭髮,挺直腰板:“我乃北境公主慕容媛!四歲那年,我與可汗來到大盛皇宮,當時撞見太子蕭君稷與其他兩位皇子一起欺負阿珩,我想也沒想,用手裡的彈弓當武器,彈得蕭君稷哇哇大叫,惝恍而逃,我救了阿珩,我替他包紮傷口,阿珩說,他長大後要娶我!”
“是你,是你這個賤女人冒充我,在我回北境後,你來到阿珩身邊,讓她誤以為你就是我!你個賤人,阿珩一直以為那個拿彈弓救他的人是你,這才對你千依百順!賤人,你個賤人!你把阿珩還給我!”
趙盼兒說完,發瘋一般伸出骯髒的手,那手上生了膿瘡,白色的蛆爬來爬去,讓沈媛媛看了沒忍住,閃到一旁捂著心口作嘔。
“趙盼兒,你個賤人!你勾結沈欦顏害死我,你拿命來!啊——啊啊——”
嗙——砰——
牢門被趙盼兒用腦袋撞的砰砰響,趙盼兒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子似要瞪出來一般。
她拼了命地伸出手,恨不得整個人從木門縫隙中鑽出來。
蕭君清見狀,急忙護著沈媛媛,把她擋在了身後。
“先帝說,一刀殺了她,太便宜她了,死了容易,可受盡折磨地活著,生不如死。”
沈媛媛胃裡翻江倒海,擺了擺手:“若離哥哥,麻煩扶我出去。”
她感覺很壓抑,有些喘不過氣來。
直到蕭君清把她帶出天牢,她才像撿回一條命般,大口大口喘氣。
方才趙盼兒的瘋言瘋語,沈媛媛聽的一知半解。
“她何時瘋的?”沈媛媛問道。
“先帝臨終前來了趟天牢,等先帝離開時,她便瘋了。”
“……趙盼兒方才說的話,我沒明白。”沈媛媛皺了皺眉。
蕭君清想到什麼,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這東西,你可還有印象?”
沈媛媛看著蕭君清手裡的彈弓,一把奪了過來:“這是我的彈弓。”
“那當年的事,你還能想起來些麼?當年你既見過我,自然也見過先帝,先帝他一直認錯了人,以為趙盼兒是當年那個拿彈弓救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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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媛媛回到鎮北王府西院時,直接在她與蕭卿珩的婚房睡下。
臨近破曉,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幾個小男孩圍著另一個小男孩,囂張地讓他從他們的胯下鑽過去,不鑽的話,便放狗咬那小男孩。
她爬上一棵樹,站在枝丫上,拉起彈弓,便朝叫的最囂張的男孩彈去。
“還不快滾?再不滾,我要把你腦袋彈出個大窟窿!”
“你等著!嗚嗚……敢欺負本太子,我讓父皇砍你頭!”
幾個囂張的小男孩逃之夭夭,她便從樹上跳了下來。
“你沒事吧?”她朝小男孩伸出手。
瘦弱的小男孩怔怔抬起頭,卻倔強地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家。”
“我叫阿珩,我家就在那邊。”
“阿珩,哎呀,你流了好多血,我先給你包紮吧。”
“你懂醫術嗎?”
“懂呀,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叫什麼?以後我好報答你。”
“不用報答,我叫慕容……唉,怎麼暈死過去了呀?”
夢境一轉,她身處宮外的驛站內。
年輕的父汗正命人收拾行囊,準備回北境。
“父汗,媛媛想留在這裡,那個叫阿珩的小哥哥他傷的好重,我想給他治病。”
“傻媛媛,他是大盛的皇子,病了自然有御醫看,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可是……”
很快,她坐上了回北境的馬車。
到十里坡時,馬車忽然被人攔停。
她撩起車簾,便看到一個病懨懨的小男孩騎著大高馬,身上背了一個小包袱。
“可汗,我能與她說會兒話麼?”
可汗點了點頭,小男孩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來到馬車前。
她很高興,拉小男孩上車。
“阿珩,你怎麼來了呀?”
“我來給你送行,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盤纏。”
“哈哈,你傻不傻呀,我不缺這些的。”
“那這個你帶上吧。”小男孩從包袱中拿出一隻彈弓。
“呀!真好看!”
“我親手雕的,送給你。”
馬車泠泠,重新出發後,小男孩想到什麼:“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傻瓜,我叫慕容媛呀!”她嚷聲道。
可馬車漸行漸遠,隨後她的聲音,被風吹遠,小男孩並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麼。
回北境的路上,她大病了一場。
醒來時,手裡握著一隻彈弓。
可汗也不知道這彈弓從哪來的,但從此,沈媛媛把她當成了寶貝,還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北境後,阿兄帶她去奴隸場上挑婢子,她卻一眼看中了一個小男孩。
這小男孩好眼熟啊,他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將你買下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那以後,你就叫阿衡吧。”
雞鳴時分,沈媛媛從夢中驚醒。
她摸了摸眼睛,發現眼角都是淚。
再一看,枕頭溼了一大片。
她想起來了,她都想起來了。
原來,是阿珩,不是阿衡!
原來,造化弄人,她和蕭卿珩都陰差陽錯,認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