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目前態勢,再結合兩撥謠言,徐搏深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謠言來得這麼巧,縣裡反應又如此之快,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中的關聯。

目前雖不清楚是既定步驟,還是恰好遙遙呼應,但事實上已經聯動起來,而且是政商聯動,目標就是針對自己。

既然他們已經下手,想來絕不會輕描淡寫。

徐搏非常認同曲耀宗的判斷,喬亦峰會上所言絕對是障眼法,就是為了促成縣委插手的事實,等到真正操作起來肯定會不留情面。

剛才徐搏之所以那麼講,只不過是在增加曲耀宗信心,事實上他自己無比重視。

連環攻擊接踵而至,怎麼辦?

一是儘快弄清楚其中關聯,二是找到破綻所在,三是謹慎妥善應對,四是採取果斷反擊措施,而且要幾個步驟同時進行。

簡單思考後,徐搏拿定主意,打算給傅曉傑去電話,以便了解謠言出處的調查進展。

“篤篤。”

忽然有人敲門。

徐搏只得放下電話,說了聲“進來”。

“書記好!”

屋門開啟,進來一個矮粗男子。

這人長得實在寒磣,個矮也就罷了,竟然還是塌鼻樑、蛤蟆嘴、麻子臉,再加上過於誇張的笑容,簡直就是——怪物。

也只能這麼形容了,否則再沒有貼切的詞語。

來人名叫董平,是黨政辦幹事,之前一直病休,上個月剛上班。

“請書記幫我簽字。”董平遞過去一沓票據。

徐搏微微皺眉:“這是政府那邊費用,該到那邊去報。”

“是政府那邊,不過發生在您做鎮長的時候,章鎮長那邊……請您幫我簽了吧。”董平說話支支吾吾。

“怎麼個意思?”徐搏臉色陰沉下來。

徐搏早就知道,章建河是董平的主子,現在卻把董平推到自己這裡,分明是故意噁心人。

這才幾天時間,姓章的又得瑟起來,難道是覺得機會來了?還是說這裡面他本就難脫干係?

徐搏想到這裡,又馬上否定,應該不是。

以章建河的謹慎與陰險,絕不會如此膚淺。

可董平為什麼這麼講?

“您就幫我簽了吧?”董平向前推了推票據,一副哀求語氣。

徐搏乾脆仰靠在椅背上,沉聲道:“按正常程式走。”

“正常程式……可,可你不籤批,我報不了呀。”董平顯得很為難也很著急。

“我還有事。”徐搏不再廢話,直接逐客。

董平在一愣之後,徹底急了:“徐書記,你不能這樣呀。我身體本就不好,又花了那麼多醫藥費,這些錢都是我個人墊的。你要是不給我報,我拿什麼看病抓藥?”

“出去。”徐搏也有些火了。

本來自己心裡就急,現在這傢伙又來添堵,哪還能有好脾氣。

董平這傢伙還真是個滾刀肉,竟然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來:“有你這麼做事的嗎?當了書記就牛哄哄的,根本不管下面人死活?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站著說話不腰疼,等你病得不行的時候,看你還是不是這麼無情?”

徐搏眼眉挑了挑,又恢復了平靜。

假如不是職位使然,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

這傢伙分明是故意添堵,恐怕章建河也難辭其咎。

徐搏拿起電話,直接打了出去。

過了好大一會兒,電話才接通。

“書記,您有事?”章建河聲音很急,旁邊似乎很吵。

如果放到以往,徐搏肯定會問“你那裡怎麼了”,可今天就是一句話:“馬上過來。”

“書記,我……”

章建河還要解釋什麼,徐搏早已結束通話了。

董平也聽到了對話內容,哭嚎得更厲害了:“誰來也沒用。別說是鎮長了,就是縣長也得講理,也得讓人活吧。外面好多人都說鎮裡有溫度,說鎮領導通情達理,我還信以為真了,現在看來就是個……”

徐搏一瞪眼,董平嚥下了那個髒字,變成了單純哭嚎。

“書記,怎麼了?”隨著話音,柏纖纖進來了。

“沒事。你別管。”徐搏冷著臉,衝柏纖纖遞了眼色。

柏纖纖瞅了瞅屋裡兩人,帶著擔憂神情,出了書記辦公室。

“嗚……”董平故意加大了聲音。

徐搏雙眼眯了起來,死死盯在董平臉上。

儘管董平哭得好似死了娘似的,但一直偷瞄著徐搏。感受到如此眼神,不禁心頭一顫。

不過很快董平就平靜下來,惡狠狠暗罵道:姓徐的,你他媽好日子到頭了,還得瑟個毛呀。

雖然董平心中不屑,但卻放小了哭聲,以免徹底激怒徐搏,擔心因此完不成使命。

聽到哭聲小了,徐搏反而心裡犯嘀咕,這傢伙怎麼個情況,擔心我揍他?

他不是滾刀肉嗎?

還是說這裡邊有什麼貓兒膩?

徐搏一時判斷不準,章建河也很長時間沒到,乾脆再次撥打了鎮長室電話。

連撥了三遍,竟然沒人接聽,徐搏眼神陰冷下來。

“噔噔噔噔。”

一陣急促腳步聲響,緊跟著是“篤篤”敲門聲。

“進來。”

徐搏話音未落,章建河已經氣喘吁吁進屋。

“書記,我那裡……”

章建河話到半截,注意到董平在屋裡哭嚎,馬上黑著臉道:“你幹什麼?”

“就兩千塊錢的票,找你倆簽字,你推他,他推你,還要不要人活了?”董平抹著眼淚道。

“誰推你了?我說得是,得向書記彙報一下,然後再給你籤。”

章建河走上前去,搶過票據,“刷刷刷”簽了名字和審批意見,狠狠地摔到了董平身上,“滾吧!”

“我……”

董平拿起票據,一頁頁翻過,呲牙笑了,“你早這麼痛快,我又何必來這呢?徐書記,不好意思,章鎮長夠……”

“還嘚嘚個屁呀,快滾。”章建河瞪了眼,董平才訕訕地離去。

“書記,我那裡好多人,剛才我……”

章建河剛開口解釋,董平又推門進來了。

“章鎮長你簽字管用嗎?財務那裡會不會不給報?”

“滾。聽見沒?否則我立馬給財務打電話,就不報你的票。”

“好好,我滾,馬上滾。”

這次董平出去後,再沒有進來。

章建河繼續解釋:“我那裡有好多上訪的,是好幾個村村民,根本不讓我出來。我是撒謊上廁所,才繞道來您這的。他們有的是因為河水質量,有的是因為種植……”

“那不耽誤你了,回去處理吧。”徐搏淡淡地打斷。

心裡卻在說,演雙簧給誰看?

“好,好吧。我想和書記簡單彙報一下。”章建河遲疑著起身,並未立即離去。

“先把人打發走了,好不好?”徐搏看似商量口吻,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好的。”章建河應答之後,轉身出了屋子。

“嗯……”

看著關上的門扇,徐搏長長噓了口悶氣。

真他孃的可惡,讓他們這麼一弄,思路都打亂了。

稍稍捋了捋思緒,徐搏再次撥打起傅曉傑電話來。

可就在撥下最後一個數字時,又有人敲門了。

“進來。”徐搏沒好氣地放下了電話。

“徐書記火氣不小呀。平時就是這麼對待來客的?”

屋門推開,縣紀委副書記裴金亮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名黑西服男子。

看著裴金亮似笑非笑的神情,徐搏腦中忽然一凜,一個詞彙迅速閃現:穩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