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天總是霧濛濛的,不知是氣候,還是燒煤燒成了這個樣子。
渾濁空氣下有一間小屋被藏起,它不大,卻在紅月現世前總有人登門拜訪。
這裡居住的人總是對房子裡的老人議論紛紛。
“他啊,就是算命算的太準了才沒子女。
他那麼厲害,天不殺他都算好的了。
還給他留後?
做什麼美夢!”
“曹文老師傅那可真是了不得,給他一個生辰八字。
他能把你幹過的事全說出來,就連你以後要做什麼事也一清二楚。
我孃的死期就是他算出來的,當時可給我嚇壞了!”
......
老者輕輕收起桌面已經被他翻至包漿的書籍。
他輕輕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還是被找到了啊,躲不過咯,躲不過咯。”
老者推開房門,與門外的兩個年輕人對視著。
為首的那名年輕人實在有些嚇人。
那年輕人樣貌生得極為好看,若不是挺拔的身姿。
光是看臉都怕是要錯將他認做成一名女子。
他身著一身焦紅道袍,右肩懸著由兩具屍體纏繞而成的圓圈。
左肩頂著一顆已經殘缺不堪的中年男子頭顱。
渾身殺氣極重。
男子另一旁也站著個似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那少年也生得一副好皮囊,劍眉星目,似被刀削過的下巴。
腰間還挎著一把被白布條纏起來的長劍。
那少年一雙虎目死死瞪著老人,腰間的快劍似要馬上出鞘。
“太平,這便是我說的曹文師父。
他算卦算的極準,我懷疑,他也是一。
只是奇怪,之前好些人尋他尋不見,今天倒是讓咱們給找著了。”
上官將手覆於劍柄之上,他在等陳太平一聲令下。
這些時日上官修為進步極為迅速,他已是煉氣境巔峰。
陳太平點了點頭,面前這老人,確實是一。
只是他的修為卻只有可憐的煉體境。
陳太平按住上官將要拔劍的右手,隨即又朝老人抱了抱拳。
“鄙人陳太平,前來奪道。
希望老先生配合。”
陳太平輕笑兩聲,還未等老人說話,便將右手沒入了老人的腦袋裡。
“奪道可以,只是奪完道能否陪我聊會天?
我這小家,好些時日未見著活人了。”
名叫曹文的老者笑了聲,對於陳太平伸出的右手他並未反抗。
“嘭!”
曹文腦中傳來一聲脆響,那隻盤踞在他腦中的大蟲已經到了少年的腦子裡。
“老先生,敢問你的道是?”
陳太平笑了笑,若是其餘有道之人都與老人這般乖巧多好。
省得他殺人。
“卜算之道,小道,小道。”
老人擺了擺手,又朝屋子裡指了指,示意二人進來。
“曹師傅不想成一?
怎麼看上去絲毫不吝嗇這顆道種?”
陳太平有些疑惑,之前他奪道之人,一個個都比成為一看的什麼都重要。
這老人倒是奇怪,似是將一塊石頭隨手贈與他陳太平一般。
“明知故問。
我不用這道種,卜算之道便已通神。
要他何用?徒增殺身之禍罷了。”
老人笑了笑,從小屋中拿出兩把椅子,擺在了二人身前。
“咱們坐下說。”
陳太平和上官沒有猶豫,他們徑直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們並不擔心面前這個境界全無的老人會對自己做什麼。
“曹師傅的明知故問,是什麼意思?”
陳太平翹起二郎腿,眯眼笑問了一句。
老人指指屋頂,低聲笑了句:“
年輕人,莫裝糊塗,咱們這五十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你比誰都清楚。
你忘了?老夫以卜算入道,天上地下,沒有我算不出來的東西。
五十顆道種姓甚名甚我都知道,術法作用我也知道。
容老夫說句狂話,就連那智道道種,在卜算方面,也比不過我。
我一早就清楚這場鬧劇,也一早就知道你會在今天敲我這門。”
老人笑笑,自顧自的朝桌上拿起一杯已經沏好的茶。
“哼,裝神弄鬼,你給老子算一卦。”
上官撇了撇嘴,朝曹文遞過去一隻手。
曹文看都沒看,輕輕點了點桌子。
“你這小兒,生的一副莽漢軀,長著一張君子臉。
可心思,比一般女子都要細啊。
一般人,怕是鬥不過你呦!”
老人放下茶杯,靜靜地看著那長相虎裡虎氣的少年。
“一派胡言!
老子我行得正坐得端,哪裡比女人心思重?!”
上官將頭扭了過去,不願再聽老人多嘴。
“老先生算算我?”
陳太平卻起了興致,這幾日與上官的相處下來。
上官的心思確實比一般人縝密不少,也聰慧不少。
他上官的修煉速度,只比當初的自己差了一點點。
不過觀他過往,卻是個傻里傻氣的少年郎。
整天不是吵著嚷著要當大俠,就是捉雞逗狗。
“你?
你可不是凡人,你身上的秘密可太多了。
乾的事也太大了,說不得,說不得。”
曹文擺了擺手,眼睛卻瞥向一旁偷偷看自己的上官。
陳太平有些驚愕,他總有一種感覺,這老人似乎已經將他看透了。
似是什麼都瞞不住他一般。
“老先生,我斗膽再問一句。
將來我要做的大事,能成不能成?”
陳太平將臉湊了過去,他想再探探曹文的虛實。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的將一杯茶送到陳太平手邊。
“陳太平,我問你,如何快速讓一個人相信你?”
老人眯起眼睛,將嘴湊到了少年的耳邊。
“我不知道。”
“我告訴你一秘訣,乃是我算卦走江湖多年來的經驗。
我曹文的本事大家都知道,前世今生,未來之事,無我不知,無我不曉。
我會裝作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先搏得求卦之人的信任。
然後再告訴求卦人不確定的未來之事,再告訴他自己是為了他好。
身邊哪裡哪裡有小人,哪裡哪裡有內鬼,多多提防提防誰。
我本事大嗎,他們不得不信。
把他弄的疑神疑鬼,到時他會懷疑所有人
卻只不會懷疑一個人,你猜猜,他不會懷疑誰?”
老人仍是笑著,眼睛卻不自覺的向一旁的上官瞅去。
“不會懷疑你,因為那些未來之事,都是你告訴他的。”
陳太平腦袋極為靈光,一下便猜到了。
“對咯,他會懷疑所有人,唯獨不會懷疑老夫。
這時候,老夫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
讓他多交錢他便多交錢。
可他到死也不會想到,這個小人,這個內鬼。
會不會是老夫我呢?
陳太平,我的言外之意,你明白了嗎?
若是不明白,你想想前幾日,你遇見了誰呢?”
曹文推了推眼鏡,收斂起臉上笑意。
“告辭。”
陳太平不知怎的,急忙坐起,朝老人拱了拱手,急忙跑出院外。
“太平,曹文和你說了些啥啊,和我講講唄。”
上官跟在少年身後,如一隻跟屁蟲一般。
“沒說什麼,就是讓我多注意些身體。”
陳太平笑笑,卻笑的極不自然,他的腦袋仍在回味著曹文剛剛對他說的話。
他暗暗琢磨著:
“若是想博取自己的信任,就要對自己說些自己根本沒經歷的事情。
或是自己根本無法確定之事。
但是為博取信任之人卻又知道的事情。
比如,未來之事。
這樣,我就會優先信任告訴我未來發生了什麼的人。
可自己的身邊,不是正有此人嗎?
比如前幾日的大傻子。
來自未來的......
上官七七。”
陳太平腦中如有一道驚雷落下,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滴落。
他又有些不清醒,又有些不清醒。
盲點!盲點!盲點!
為何這內鬼,就不能是上官七七呢?
為何這未來的上官就不能先來一步,苦口婆心的勸他陳太平
告訴他陳太平自己身邊有內鬼。
從而去讓自己忽略上官七七是內鬼的可能性。
讓自己不去提防他呢?
畢竟這未來之事,誰也不清楚,是真是假,只有來自未來的上官一人知道。
可是,這疑點怎麼卻越來越多......
莽漢軀,君子面。
心卻細如美紅顏。
.......
老人又沏好了一杯茶,似還在等待著些什麼。
“來了?
沒關係,我的死期已經算到了。
動手便是。”
“噗嗤!”
一道銀光閃過,曹文生機徹底斷絕。
.......
(讀者老爺們晚上好,家裡有點事更新的慢些。
嘿嘿,是不是越來越複雜了,沒關係,鋪墊完畢。
大的還在後邊呢,沉寂的越久,瘋的越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