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子府
紀炤跟著燕丹來到了他的府邸,作為太子,燕丹的府邸極大,其中更是豢養了許多門客。
一進門,一股悲壯的聲音突然從後院傳來,這聲音像是一種樂器,婉轉而又有悠長,其中充斥著濃重的悲壯之感。
“那應該是小高在擊築,炤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小高?擊築…?”
結合了燕丹說的兩個詞語,她突然想起了一個有名的歷史人物,問道:“此人,莫非是高漸離?”
“嗯?炤姐姐認識他?”
燕丹好奇的看著她,紀炤隨便找了個理由道:“路上聽說罷了。”
“哦…”
“我們去看看吧,我也想看看,到底什麼叫擊築。”
“好,炤姐姐請。”
燕丹說著在前方帶路,紀炤跟在身後,一路來到了後院。
後院之內,高漸離坐在臺階上正在擊築,旁邊還放了很多酒壺,滿面微紅,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酒。
而在他的面前,慶卿正對著一個稻草人在練習劍術,那一招一式,自然就是紀炤給他的驚天一劍。
慶卿的天賦極高,不過一個多月下來,就已經練習到了第八式,每一次的出劍,幾乎都帶著凌厲的劍氣。
在他的身旁,還有一個少年,跟他差不多的年紀,用的也是一把劍,不過是一把木劍,一招一式都像極了驚天一劍,但其中又有很多的不同,明顯是從驚天一劍的基礎上自己改的。
“公子…”
少年率先看到了正在觀看的燕丹,連忙放下手中的木劍彎腰行禮。
其餘兩人一聽,也連忙過來,高漸離因為喝多了酒,走路搖搖晃晃的,對著燕丹的一旁看也沒看的就拜道:“參見…公子…”
慶卿見狀趕忙將他拉到了燕丹面前,道:“公子在這兒呢!”
“公子,小高喝醉了,還望您不要見怪。”
慶卿給高漸離說著好話,燕丹沒有回話,而是看向那個少年給紀炤介紹道:“炤姐姐,這位是秦舞陽,十四歲就敢殺人的狠角色,本來在燕國大牢裡關著的,我把他招為了我的門客。”
聽到秦舞陽這三個字,紀炤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高漸離,秦舞陽,好傢伙,就差一個荊軻,直接就是刺秦三人組了。
紀炤看著秦舞陽,突然問道:“你剛才所使的劍法是我給慶卿的驚天一劍改過來的吧。”
聞聽此言,慶卿這才抬起頭,看到紀炤站在燕丹身後,不免有些錯愕。
“師傅?你怎麼在這兒?”
他疑惑的問道。
聽他這話,紀炤笑了笑,開起了玩笑。
“怎麼,就準你來投奔燕丹當門客,我就不能來?”
“不不不,師傅當然可以來,以後卿就以你馬首是瞻!”
慶卿慌不擇言的解釋著,還做出了宣誓效忠的動作。
看他這幅認真的樣子,紀炤被逗笑了,擺了擺手道:“大可不必,跟你開玩笑的而已。”
“炤姐姐,原來你竟是慶卿的授業恩師?”
理清了他們的關係,燕丹更加好奇了。
紀炤點了點頭回答道:“不算吧,我就是給了他一本垃圾劍譜,算不上什麼授業恩師,他也沒磕頭拜我為師。”
“嘶…”
聽到紀炤說垃圾劍譜,秦舞陽倒吸了一口涼氣,在他看來,這劍譜雖然短短九式,但爆發出來的威力堪比世間所有劍法,一旦學成,在六國之中將再無敵手。
果真是隱士高人啊,只是太過於年輕了一些。
秦舞陽這樣想著,朝著紀炤拱手行禮:“在下秦舞陽,見過先生,跟先生所說不差,剛才所練的的確是從驚天一劍中參悟出來的。”
聽著他的話,紀炤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讚歎道:“的確是個好苗子,能在前人的基礎上再參悟,已經非常不錯了。”
“只是…”
紀炤欲言又止,秦舞陽見狀又謙卑的說道:“請先生指教。”
“談不上什麼指教,只是記住一句話,自己參悟出來的都是有風險的,風險是什麼誰都不知道,但你能做到的,就是儘量迴避這個風險。”
說完她看向燕丹,道:“丹,我們進屋聊聊。”
“這是自然,炤姐姐,請。”
燕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紀炤點著頭跟著他一塊進了屋。
秦舞陽回味著紀炤的話,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屋內,桌案兩邊,紀炤和燕丹相對而坐,桌案之上還放著一壺茶,燕丹熟練的將茶水倒出,然後又往裡頭放了點鹽,將茶杯推向了她。
“炤姐姐,這麼多年不見,你最近可好?”
紀炤並沒有去接,她確實是不太適應這個怪味。
“挺好的,在咸陽待了三年多,後來被流放了,便遊歷諸國,算是粗淺的見識了這所謂的天下風景。”
說到流放二字,燕丹沉沉的嘆了口氣,道:“炤姐姐,你可怪罪阿政?”
紀炤一聽,搖了搖頭道:“我自是怪不得他。”
“可他畢竟親手流放了你。”
說這話時,燕丹的聲音明顯小了下來,但還是能聽出,其中夾雜了不少的怨念。
“可你知道嗎?即使是這流放,也已經是阿政用全部的力量給我改過來的,一開始,呂不韋給我判的是死刑。”
紀炤拿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著口腔,搞的她有點受不了又將茶杯放下。
聽她這麼說,燕丹卻冷哼了一聲,道:“可炤姐姐你知道嗎?阿政現在真的變了很多,為了權力,他甚至去求娶昌平君之女,以此來拉攏楚系。”
“那你覺得,他做的不對嗎?”
紀炤皺了皺眉,問道。
燕丹沒有多想,回答道:“倘若是我,我絕對不會和曾經害過自己的人去合作,哪怕拼盡全力,也不會流放對自己好的人。”
聽著他的話,紀炤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燕丹的心胸真的跟嬴政沒法比,太過於意氣用事,缺乏考慮,什麼事情也都只看表面,也難怪他會做出刺秦這種蠢事。
“炤姐姐這次到燕國,打算待多久?”
見氣氛冷卻,燕丹轉移話題問道。
紀炤想了想,回答道:“過完年,我就要去楚國了,還沒去過楚國呢。”
她並沒有說實話,怕燕丹這傢伙再多想。
聽她的回答,燕丹突然站了起來,重重地朝著紀炤行了個禮。
“請炤姐姐幫我。”
“你這是幹什麼?”
紀炤有些意外,只聽燕丹將自己心中所求之事款款道來。
“我想請炤姐姐成為我的門客,助我稱王!”
“什麼?”
紀炤詫異的看著燕丹,不知為何,此時的燕丹讓她感覺極其陌生。
權力就是一頭野獸,一旦暴露在它的視線之下,什麼人都會變。
燕丹也不例外,對比在趙國時候的純良,現在的他對權力有著極其嚴重的渴望。
紀炤力保嬴政登基的過程是他從探子口中得知的,因此,他有了一個預感,如果能得到紀炤相助,自己說不定真的可以成為燕王。
到那時,他便跟秦國結盟,共同圖謀天下。
面對他招攬的舉動,紀炤卻是想都沒想的就拒絕了。
“丹,我現在不過一待罪之身,不配當你的門客,抱歉,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說著紀炤起身朝著門走去,剛到門前,就聽身後的燕丹說道:“炤姐姐,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假如你成為我的門客,助我成為燕王,不說別的,我必以上卿之禮待之。”
“不用想了,我只有散漫慣了,不想困於一個地方。”
門被推開,紀炤慢慢的走了出去,逐漸走遠。
“公子,就這麼讓她走了嗎?”
一名門客從門外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數名手執長劍的門客,顯然,他們早就埋伏在了這間屋子的四周,只能燕丹一聲令下,即可將紀炤砍殺於此。
燕丹緩緩嘆了口氣,道:“罷了,念她曾在趙國相助之恩,就放了她吧。”
“你們先退下!”
“諾。”
門客領命退下,屋內只剩下了燕丹一人,回想剛才的場景,他不由得喃喃道:“嬴政,你可真是幸運,我真是命不如你啊。”
他這麼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用力,手中的茶杯瞬間被捏碎了。
年關將近,燕國的所有人都在準備著過年的一切事物。
很快就到了過年那天,跟往年不同是,今年紀炤有了朋友,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過年了。
“炤姐姐,來。”
夜晚的涼亭內,尚婉換上了一身新衣服,一件藍色的直裾戰國袍,上面還繡著許多的盛開的名花。
紀炤接過了她手中的酒杯,對著天上圓圓的月亮,心中惆悵萬千。
此刻的咸陽,嬴政站在窗前獨自飲酒,他將手中的酒杯倒滿,看著略微渾濁的秦酒中倒映出來的一輪明月,他苦澀的笑了一聲。
同樣的,將酒杯舉向月亮,隨著柔和的月光撒下,他喃喃道:“這杯酒,敬炤姐姐。”
“這杯酒,敬阿政!”
紀炤舉著酒杯也同樣的說道。
緊接著,幾乎同時,二人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細細的品嚐著口中酒的味道,除了苦澀就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