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宮女們都說華國的太子要來鶴國,您見過他嗎,他同您長得像嗎?”明月宮裡筠煙一邊給明月夫人梳頭,一邊同她說話,筠煙的臉紅撲撲的,音色清澈,可以看出來她在明月夫人身邊生活得很好。
明月夫人就是鍾明明,她雖是名甲天下的美人,但她性子淡泊、不施脂粉、天然雕飾,已經三十歲,眼神裡卻依舊有些稚氣,她對著菱花鏡,看著筠煙給她挑選髮髻上的簪花。
“應該是像的吧,”鍾明明說,語氣有些莫名的憂傷,她其實並未見過周庭徹。
她姐姐鍾夭夭過世後,她聽說周庭徹在華宮裡過的十分艱難。當時,她們的父親鍾照荊已死,加上她姐姐的過往,鍾明明覺得周庭徹於華國皇權已無指望。而她有李承統庇佑,那時鶴國和華國的關係還不錯,便趁著給華國皇帝祝壽的機會,想讓周庭徹到鶴國來,雖是質子,但起碼過得舒心,不想被華帝拒絕。
誰承想這樣一個孩子竟成了華國太子。
“還是多虧了寇隱哥!”鍾明明心想。她明白,周庭徹能轉危為安甚至成為太子,都是因為他父親的這個得意門生。
“怎會?”筠煙選了一朵海棠別在鍾明明鬢邊,說,“都說外甥像舅舅,您是姨母啊!不過無論如何,肯定是個美男子,真想見見他啊!”
“真是個傻丫頭!叫人聽見了笑話你!”鍾明明打趣著。
“誰能聽見,這會兒不就只有我和夫人兩個嗎?況且,我才不傻呢!”筠煙說,語氣有些撒嬌。
鍾明明這個人很奇怪,她諸事喜歡親力親為,不喜歡人伺候,所以明月宮裡的宮女很少。既然人少,她在私下也不講規矩,她說,“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分什麼主子奴才。”
“還不傻?這裡人少,活不就多了,”鍾明明對樂呵呵的筠煙說道。
“我樂意!”筠煙爽朗道,嬌憨的模樣讓鍾明明一掃眉宇間的憂愁,兩人對著鏡子笑了。
笑完,筠煙突然想起了自已的心事,昨晚蝴蝶夫人死在了決獄司。本來宮裡有皇后、蝴蝶夫人和明月夫人三足鼎立,皇后有地位,兩個夫人有恩寵,現在蝴蝶夫人被剪除了,只剩下明月夫人了,宮裡的人暗自說皇后要嚮明月夫人下手了。
“夫人,皇后娘娘那邊怎麼應對呢?”筠煙問道。
“應對什麼,我對皇后一貫敬重,她對我也很關愛,兩廂無事,挺好的,”明月夫人不解。
“您怎麼就不明白?”筠煙看著這個“傻白甜”,壓低聲音說,“過往的賢惠仁讓都是皇后裝的,夫人是與人為善,可夫人過於得寵,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能不多想一想。”
“你不用怕,我有烈兒。”明月夫人安撫道。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兒了,筠煙索性就說完,她又道,“可平原君畢竟非您親生,蝴蝶夫人還有小皇子呢,還不是······現下宮裡皇后說了算,她說圓就圓、說扁就扁,我真是很擔心您。”
“你且放心,我也不是個傻子,我能保護好自已!”鍾明明回過頭來囑咐道,“這些話再不能同其他人說了,尤其不要議論皇后。”說著將一支紅寶石的翠玉榴花簪子插到了筠煙的頭上。
筠煙幫鍾明明理完耳後的碎髮,放下了梳子,跪下道,“奴才是鶴國人,鶴國這次吃了敗仗,我本該傷心的,可奴才又忍不住為夫人高興,華國強一些,宮裡的人就敬夫人一些,現下您的太子外甥來了鶴國,我覺得您應該去看看,往近了說可以暫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往遠了說鶴國和親的外邦女,是可以在君王亡故後返回本邦的,他是您的後路······”
筠煙還要說,鍾明明聽到有人來了,忙把她扶起來,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呦,真是好景緻啊,美人攬鏡自照!”窗前果然呼啦啦地經過了一群女人,她們拖著各色的裙襬,聲勢浩大,一點兒沒有即將“死老公”的悲慼,連頭上的珠寶金飾都在陽光下閃耀得咄咄逼人。
說話的是朱漣,她走在最前面,她是昭儀,也是皇后朱芸的妹妹。
這群“皇后黨”轉眼來到了屋裡,朱漣的侍女為她搬來了凳子。
“昭儀娘娘怎麼不通稟,見了我家夫人也不行禮?”筠煙一心護主,對外從來不孬。
“好個忠心的丫頭,”朱漣也不生氣,說道,“筠煙你自已出去,你是鶴國人,你爹為我哥哥做事,也是個忠心的奴才,我不傷你,你走!”
說完,幾個宮女就來拉筠煙離開
“娘娘!”筠煙驚呼,“你們要幹什麼?”
“聽昭儀娘娘的話,走!”鍾明明對筠煙說完,而後對那些拉扯的宮女說,“下去,娘娘都說,叫她自已走。”
筠煙想了想,深深看了鍾明明一眼,飛快走了。
“有何貴幹?朱昭儀!”明夫人邊說,邊又坐在妝臺前將耳環戴好。
“來幫你體面啊,鍾明明,”朱漣站起來,走到鍾明明身後,拿起一根玉釵簪到了她頭上,扶著她的肩說,“張夢蝶就不知道體面兩個字,我姐姐幫了她,你好像也不知道,我就來幫你了!”
“唉,”鍾明明還是好言相勸,“我以為你是明事理的,我自認沒有得罪過你們姐妹。”
“比起那個賤人,你自然是好很多,起碼明面兒上沒什麼,但我估計背後拱火的事兒一定沒少幹,”朱漣臆斷道。
“宮裡沒有法度了,憑著‘估計’管人斷事?”鍾明明被氣笑了。
“對,說你死你就得死!”朱漣邊說,邊用手指戳著鍾明明的肩窩,她離鍾明明很近,不由嘆道,“可惜了,明明姐姐是得了陛下真傳了,駐顏有術,青春貌美、不減當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