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時分，別館外的薰城依舊萬家燈火。鶴國沒有宵禁的制度，非但不禁，還鼓勵百姓們做夜間的生意，只是要納雙倍的稅。同理，鶴國官員的薪資不高，但允許官員經商，甚至有計程車大夫白天在上朝，晚上可能就一時興起在河昉旁擺個小攤賣字畫古董。
讓官員經商是鶴國獨有的，這也使得腐敗成為了長久困擾鶴國的一個問題。
“九羅哥哥，這兒挺有意思啊，比咱們沙漠強多了，沙漠到了晚上只剩下風嚎了，這個點兒，狼都睡了，”一個著灰衫的青年男子對身旁穿玄衣的同行者說。他們都用白色的頭巾包著頭和臉，臉上只能看見一雙茶色的眼睛。
“哥達，你眼瞎了吧，這裡這麼亂，為了掙錢什麼都敢幹，等李承統一死，可有好戲看了，”九羅回道，他摸了摸腰間的金刀，“說到底，這個時代拼的是刀槍，能和我們爭一爭的也就是華國了！”
很明顯他們是外邦人。薰城地處華、鶴、駑三國交界處，交通發達、包容開放，自古就是商貿和文化中心。
華國人和鶴國人是中原血統，駑國人和葉國人傳說來自一個共同的番邦祖先，外貌特徵相仿，高鼻、深目、淺瞳。其中，駑國女子美貌多藝，在薰城左右逢源，男子能徵善討，非戰不入薰城。
九羅和哥達自然是駑國男子，眼下在薰城內逛蕩，做的卻是女子打扮，故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
“眼下就是好戲啊，剛說書的不就在影射嗎，鶴帝還沒死，他的皇后就在逼著嬪妃們殉葬了，王爺不是說，國之將亡，都是從裡面開始的，”哥達快活地說。
駑國人不喜鶴國人，覺得他們貪婪狡詐，佔著肥沃的水土，不事耕種，獨愛迎來送往、低買高賣，做些坑蒙拐騙的營生。
他隨即又可惜道，“白殺了這些女人做什麼，若是不死，都拉回去給王爺做藥。”
九羅走在他前面，突然停下了腳步，原來二人已經來到了薰城的護城河前，河水泛著幽幽的夜光，清粼粼的，他們在沙漠裡從沒見過這麼多的水，更沒有見過水上走的花船。
兩個人都看入迷了。哥達想起了一件他最好奇的事，故問道：
“九羅哥哥，那個傳說是真的嗎？族裡的巫官說，金明王因為對抗地獄的妖魔，心中積攢了無比的怒火，他因為沒法宣洩就一直跺腳，大地都要快震裂了，直到天降一百個神女，他和她們在河裡經過九九八十一夜後怒火才消散。”
九羅拍了一下哥達的腦袋，“傻小子，這是神話故事，就跟說書的一樣。”說完覺得不妥，又補充道，“神明的事我怎麼知道？”
“我不是說這個，哥，我是說，大家都說王爺是金明王的轉世，所以才這麼需要女人，”哥達嘟嘟囔嚷道，“這是真的嗎？”
“好傢伙，住嘴吧你，”九羅趕緊捂住哥達的嘴，壓低聲音說，“這事可不讓說，在這裡也別提‘王爺’兩個字，夜裡聲音飄得遠。”
“我只是覺得王爺現在很需要藥女，”哥達辯解道，“都已經一個月了。”
九羅皺眉道，“我難道不知道，都說出陽關多美人，我們去了根本什麼都沒有，回到鶴城，所有的女人基本都有戶籍，只要發生什麼，順藤摸瓜總能找到咱們。”
“那也不能空手而歸······”哥達還要說話，九羅趕忙制止了。
他們站在護城河邊的楊樹下，完全隱身在樹冠的陰影裡。河上的花船燈火通明，暗處觀察亮處總是更具優勢，船上人的一顰一笑他們甚至都能看到。
只見那花船的甲板上出現了幾個不同高低的身影，往河裡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拋了幾個籃子，然後火速回到船艙，接著畫船旁過來一艘小船，接著剛扔東西的幾個人掉頭離開了。
九羅和哥達走近河邊，那丟擲的幾個籃子都沉了，只有一個堅強地漂到岸邊，哥達撈起一看，裡面是個嬰兒。
“官妓是不許生育的，可能是野路子，我們跟著走一走，”九羅說。
“你要找野雞給王爺，不要命了，”哥達吼道。
“總比空手回去強！”九羅拽著哥達一道在岸上跟著小船，兩人都擅長追蹤、身輕如燕，哥達依舊提著籃子，裡面的嬰兒還在熟睡。
“拎著幹嘛，丟了唄，”九羅說。
“這也是個人哪，讓我帶著吧，不會誤事兒的，”哥達回道。
“小孩兒帶小孩兒，有的簍子捅了，”九羅無奈的搖搖頭，兩人一路跟著船到了鳳歌碼頭，船上的幾個人左顧右盼地下了船，一同閃進了九孔衚衕。
九羅和哥達跟著他們，才發現這些人也是練家子，好在一山還比一山高，那撥人在衚衕裡繞了一通，最後到了丹雀大街，這是一條商業大道，有幫著置業的，有飯館、藥鋪、衣裳店，幾個人一鬨而散，進了不同的店鋪。
“好奇怪，”哥達說，還欲再探。
“沒必要了，圖惹是非，”九羅攔下了他。
哥達“哦”了一聲，兩人掉過頭去，一個氣派的府邸映入眼簾。
哥達個九羅到了府邸的正門一看，上面掛著一張“正大別館”的匾。
兩個人都呆住了，哥達說，“哥，這不像是野雞館。”
九羅默默回道，“這是外交使館，眼下華國的太子就下榻在這裡。”
哥達一聽，兩眼放光，“就今天在街上見到的華國那一行人？他們長得可真不賴，那太子尤其不錯。九羅哥，如果我們帶回去的是美男子，王爺可以嗎？”
九羅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哥達，嚇唬道，“王爺應該是可以，怕就是怕他食髓知味，最後向你這種小窩邊草下手。”
哥達緊了緊握籃子的手，鼓起勇氣說，“如果是王爺，我可以。”
“你可以，老夫人也不可以，她會砍了你的頭，用你的天靈蓋盛酒的，”九羅繼續說，“帶著你的籃子，我們先回塔裡。”
“哥，你看，上面寫的什麼？”哥達指著別館門口的告示問。
九羅走上去一看，“招花匠”三個字尤其醒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