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固和二柱的口供,王管家這下子再也無可抵賴,他看大勢已去,為免受刑,倒也乾脆利落的全都招認了,只是認罪之餘免不了恨李固愚蠢,沒能要了林老爺的命。

等林老爺去過鋪子裡找管事們問過了情況,再到縣衙牢房看過這幾人的供狀,原來那二人不止找劫匪謀害這件事,還有其他的惡行。

狀紙上一樁樁一件件記錄著幾人的罪行,全是對林家和他以及女兒的謀算,他看完之後整個人差點沒暈了過去。

李固還罷了,算他識人不清,沒能看出這廝的狼子野心,可是王管家也心存不良,甚至比李固的惡行更甚,這就讓他想不明白了。

林老爺於是進了大牢,要親自面見王管家問個究竟。

王管家做了多年林府管家,平日裡也是綾羅綢緞的穿著,一向精神體面,可現在的王管家早沒了平日的風光,因著病體方愈,瘦了不少,面色蠟黃,神色憔悴,精神萎靡。

林老爺隔著牢房的欄杆,見到就是這樣的王管家。

半個時辰後,林老爺從牢房裡出來,回了林府。

現在已經過了平日裡午飯的時辰了,林老爺遲遲沒回來,林慧就先吃了些,給林老爺留的飯菜在廚房溫著。

林慧看林老爺的樣子就知他未用飯,剛要使人將飯菜呈上來,卻見林老爺擺擺手,示意不用:“不要端了,我實在吃不下!”

林慧見他神色不對,只得開口問道:“爹爹,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老爺面色沉痛的端坐在花廳的椅子上,良久才望著女兒開口:“慧慧,爹爹對不起你!早上官差來說的事情是真的,王有才和李固二人僱傭了劫匪妄圖截殺我,幸而我沒有親自前去省城,也多虧你建議我請了鏢師同行,才沒有造成大的損失。”

“不止如此,這二人見我沒有親去,眼看謀劃落空,不容我活著,就又尋了毒藥想毒死我,幸而昨晚不知怎的下了毒的海參讓李固給吃了,我才又逃過一劫。”

“還有,他們還有後續的謀劃,李固與他表妹有私,那個表妹已經身懷有孕,產期與你相近,他們計劃著等害了我之後再在你生產時對你下手,害死你和孩子,讓李固表妹的孩子充作林家血脈,最終達到霸佔我林家家產的目的!”

林老爺紅著眼睛一口氣說出了這些他們的謀算。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女兒借到了寶石,勸說自己不要親去省城,又沒有沒有身手好的鏢師同行,那麼自己估計就會如他們所願被害身亡,沒了自己礙事,李固和王管家合起夥來就還真能在林家作天作地!

想到女兒和孫子可能會有的下場,林老爺只覺得心如刀絞!

想到王管家所提及的謀劃這些事的原因,他就覺得可恨又可笑!

王管家的母親是原是林老爺父親的婢女,後來嫁給林家的一個管事,但是她才懷孕沒多久,丈夫就去世了。林老夫人生下林老爺的時候恰逢王管家也才出生幾個月,憐憫他母子可憐,讓她做了林老爺的乳孃。

後來,王管家大了一些,就成了林老爺的小廝和跟班,倆人算是相伴長大,本也相安無事過了多年,直到王管家的母親去世前,向他吐露了一個大隱藏了半生的大秘密:王管家可能和林老爺是親兄弟!

因為她曾在林老爺得父親酒醉的時候與他有過夫妻之實,因為當時她已經成親,所以此事並未讓任何人知道。

林老爺的父親酒醒後也分不清到底究竟有沒有過這回事,後來見那女子並無異常表現,覺得大約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在那事後不久,她就有了身孕,她心中有過揣測,但是隨即她那同在林府當管事的夫君就意外身亡,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成了遺腹子。

然後,多年未孕的主母也傳來了好訊息,後來,太太良善,讓她帶著孩子進府當了小主子的奶孃,對她和孩子都頗為關照,她就將這個秘密埋在了心底。

後來林老爺的父母接連去世,小主子成了新的林老爺,撐起了家業,自己的兒子也成了林老爺的得力助手。

直到她病重不治,不忍心帶著這個秘密進棺材,才對兒子王管家說出這個猜測。

當時的王有才年紀雖輕,卻憑著一貫的手腕和與林老爺自小的情分而當上了林府的管家,而且才與心儀的女子定了親,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卻不想知道了這個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訊息。

在王管家的講述中,他經歷了痛苦而漫長的掙扎之後才決定保守這個秘密,不去與林老爺相認,一是他母親其實也不能肯定他的親生父親是誰,二是他不想破壞了多年的主僕之情。

如果事情就此止住估計也就不會有後續的發展。王管家守孝三年之後終於和心愛的女子成了親,卻發現並沒有過上想象中的幸福生活。

他仔細觀察後終於發現了原因,自己的妻子竟然喜歡的是林老爺,所以才會和他成親後始終悶悶不樂,始終不能於他交心。

而在他終於忍不住去質問的時候,妻子也承認了,說自己對老爺不過是一廂情願。

王有才非常痛苦,他和妻子都是林府下人出身,從小一起長大,他很早就喜歡她,如果早知道她心有所屬,肯定不會和她成親。

只是此時王管家的妻子已經有孕在身,整個孕期都思慮過重,臨產前又被丈夫戳破了心事,雖然她沒有什麼逾矩的行為,卻也羞愧難當,產後又有崩漏的症狀,一直纏綿病榻,以至於生下的兒子王平安沒滿週歲,她人就因病去世了。

王有才對於去世的妻子感觀複雜,他曾經怪過她,卻又因為人已經去世了而不忍心深究,那曾經的怨恨也在她去世後消散了,反倒有時候心裡難免怨怪林老爺,覺得是他招引了妻子傾心,卻又辜負了她的深情。

王管家在妻子亡故後無心再娶,只一心好好撫養兒子。

卻不想兒子因為在林府內長大,因為自己的緣故常常出入於林府內宅,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喜歡上了大小姐林慧!

這是萬萬不行的,且不提他們有可能是嫡親的堂兄妹,單說這主僕之別,那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於是,自己強壓著兒子娶了妻,但是沒想到兒媳婦卻是福薄的,年紀輕輕生了一場病就去了。

自此,平安就再也不肯提親事了!

可憐他的平安,從小聰慧過人,讀書頗有天分,卻因是奴僕之身而不能科考,娶妻也只能在下人裡挑選,後來更是年紀輕輕成了寡夫,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是奴籍的緣故,王管家突然深恨自己的奴僕之身!

後來,林老爺一心為大小姐挑選合適的成親物件的時候,林慧卻突然要招贅,老爺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了,沒想到招來的李固卻是個虛有其表的無恥之徒!

當王管家發現姑爺李固在外養有外室,而且和大小姐一樣懷了身孕的時候,李固驚慌之下,怕王管家向林老爺揭穿他,不由對他許諾,將來林老爺沒了之後輪到他當家,立馬就能放了王管家父子的奴籍,還會給他們父子足夠的財物!

王管家見過林慧對李固言聽計從的樣子,知道李固所言不虛,就是因此,他才覺得不忿,心裡積攢多年的怨恨也突然爆發!

林慧隨意選個庸才也能繼承林家,我的兒子平安卻只能娶下人的女兒!

憑什麼林老爺能世代安享富貴,我的子孫卻只能永遠為奴!

林家的產業憑什麼要交給李固這樣的蠢貨,我說不定也是林家子孫,多年來為林家盡心盡力,林家的產業也該有我一份!

林老爺年老昏聵,招來了這樣的人進林家,是給林家招禍,根本不配再做家主,甚至也不配再活在世上!

王管家被恨意衝昏了頭腦,於是他不但沒有去揭發李固,反而對他起了利用的心思,轉而和他合作。

李固本就心存不良,但是卻缺了膽量和手段,在林家也沒有人脈,現在有了王管家的加入,倆人簡直一拍即合,遂制定出了一連串的覆滅林家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