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給嶽興阿相中的就是張廷玉張大人的次女。

雖說張廷玉現下不過是翰林學士,品級不高,但是林慧知道,未來幾十年,張廷玉都會在朝堂頗受重用,而且始終屹立不倒,官至內閣首輔、軍機大臣,死後諡號"文和",配享太廟。

張廷玉是本朝唯一配享太廟的文臣,也是唯一配享太廟的漢臣。

張廷玉的父親張英官至大學士,而且張廷玉兄弟幾人都讀書有成,分別出仕,張家算是朝中數得上的漢人官宦之家,只是,張家人生性低調簡樸,才聲名不顯,沒被更多的人注意到。

給嶽興阿找這樣的岳家也是因著他有意在仕途上發展,而且張家的家教極好,子女都讀書上進,連女兒的教養也不鬆懈。

林慧曾經見過張家二姑娘,印象非常不錯,性子爽利大方,但是又知書達理,跟嶽興阿的性子應該會合拍,以後也會夫妻相得。

翻過年就是康熙五十一年,三月裡,嶽興阿參加了這年的會試,巧合的是,張廷玉正是這年的會試同考官之一,只是不負責嶽興阿所在的那一房。

四月十五,會試放榜,嶽興阿赫然榜上有名,是第七名,這個名次不算高,但也不算低。

殿試之後,嶽興阿的名次往前提了兩名,但依舊沒能進入一甲,不過他也不是很介意,因為他知道,這些所謂的名次代表不了什麼,甚至和將來的前程毫無牽連,前景如何,全靠自己用心經營。

弘暉找了嶽興阿出去慶祝,這幾年因著嶽興阿在家讀書的時候多,弘暉又每日要去上書房 ,倆人相聚的時間不多。

但是隨著兩個男孩長大,意識到了彼此的性情、觀念都有相似之處,反而比小時候的時候更加投契。

兒時的相交不過是憑著一時的喜好,只能算是玩伴,大了之後展露出真實性情,還能交往的才是朋友。

兩個少年人在外頭的酒樓包間裡嬉笑對坐,閒談之餘不擴音起各自的終身大事。

言談中,兩人都對後院妻妾爭風之事極為看不慣,康熙四十八年的時候,四皇子就被封為雍親王,弘暉身為親王嫡長子,平日裡沒少見阿瑪後院的那群女人作妖,這還是阿瑪平日裡嚴肅端方的情況下,要是阿瑪但凡隨和些,那些女人想必更猖狂。

尤其是今年新進入府的年側福晉,年紀跟他差不多大,一入府就頗得阿瑪寵愛,惹得額涅鬱鬱寡歡。

其實弘暉想差了,他額涅鬱鬱寡歡的原因才不是為了那個所謂年側福晉,她要是因為後院那些女人而傷心難過,早就傷心而亡了,哪還能活在世上。

四福晉是為了弘暉的婚事而發愁,林慧都能早早的為嶽興阿相中了張家的女孩,四福晉又怎麼不會為弘暉著想呢。

只是弘暉是皇孫,婚事本就要慎重,前兩年四皇子又晉封親王,他的身份又往上提了一提,反而更不好找了。

就在四福晉為了弘暉的婚事一籌莫展的時候,林慧卻已經託了媒人上張家提親。

當然,在此之前,嶽興阿已經奉母命,藉著請教學問的名頭,幾次上了張家的門,和張廷玉及他的幾個兒子已經熟識,也見過了張大人的次女張二姑娘。

張家大姑娘是庶出,嫁回了張廷玉大人的母族姚家,遠在桐城,按張大人的意思,是要把二女兒也嫁回姚家的,也是有提攜自家母族的意思。

二姑娘是嫡出,張夫人捨不得女兒嫁回老家,丈夫和兒子們都在京城,幾年也不回一趟老家,要是女兒嫁了回去,豈不是終年不得相見。

所以,張夫人也在為女兒的親事發愁。

張家門第不高,不想女兒高嫁受氣,但是張家姑娘也是從小飽讀詩書,和兄弟們一起進學的,要是真的低嫁了吃苦受累,又實在捨不得。

正在此時,林慧託人上門來探口風,張夫人聽說是為嶽興阿上門來打聽自家姑娘的,就眼睛一亮。

她是見過這位佟家公子的,不止儀表不凡,且談吐風雅,為人謙虛謹慎, 自家老爺都誇是個難得的可造之材,更重要的是出身勳貴之家,身上卻沒有一點驕矜之氣,手上練習騎射的繭子和練字的繭子一樣厚,是個文武全才。

張夫人心裡已經肯了一半,另一半則是要等老爺回來了才能定下來。

等張廷玉回了家,聽到夫人所說的事,一時不得話。

他端著茶沉思了半晌,一言不發,最後那口茶也沒喝,又放回了桌子上,直到晚上入睡前,張廷玉都沒能給自家夫人一個回話。

第二天一早,張夫人就聽到自家老爺吩咐道:“要是佟家請人上門,你就應了吧。”

張夫人聽到老爺應允這門婚事,自是歡喜不已。

雖說她也是姚家女兒,卻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再嫁回你啊孃家去,她太知道姚家女人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了。

姚家的男人們都死讀書不上進,卻都一個個的端著讀書人的架子,身為他們的妻子,不止要知書達理,還要辛苦操勞家務,每日勞作不停。

她不要自己的女兒過這樣的日子。

張夫人雖然沒和這位佟家三夫人近距離交往過,卻沒少聽說過她,聽說她很得宮裡太后和幾位貴人的喜歡, 隔兩個月就要被召進宮面見的。

這位佟夫人還和四皇子及十三皇子的福晉交情甚深,甚至到了能撇開家族立場,而和她們單獨相交的意思。

而且,這位佟夫人還悄悄的做了不少善事,長期的資助著普濟堂和育嬰堂,給了那些可憐人一條活路,不過這事卻並未大肆宣揚,知道的不多,張夫人也是偶然得知。

她覺得,能對這些不相干的孤苦人都懷有善心的人,想必不會做出苛待兒媳的惡行來,她覺得女兒如果能有個這樣的婆婆,她也放心些。

就這樣,林慧和張家達成了默契,準備託人上門提親。

此事她肯定要事先並稟告過佟國維,得到他的應允。

老爺子聽了此事,思慮半晌,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去吧,禮備厚點,張家是徽省人,規矩和京裡不同,不要失了禮數。”

林慧這才應了一聲,斂身退下。

因為要回話,所以和老爺子站的很近,清晰的看到了他臉上和手上密佈的老年斑,他現在不良於行,手邊總離不了一具柺杖,林慧低頭的時候,就看到他握著柺杖的手不住的輕輕顫抖。

看來,這老爺子的身子是真不行了,坐著都不穩當,更不用說是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