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陳家邁向了新時代

陳玉拜託李燕幫忙照看兩天弟弟妹妹，去了趟學校，給陳生留下一張大團結，然後，直奔火車站。

拿出提前買好的火車票，

咣噹了一天一宿，到了柳州，還是那家旅館，還是那個民營飯店，還是熟悉的兩菜一湯，回到旅店，洗澡，然後，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第二天，他出現在了孟和平的辦公室裡。

孟和平滿臉複雜的看著陳玉，道：“其實，你不用這麼著急，我都答應了，自然會給你的。”

“沒事，我不累。”陳玉呲著大白牙傻笑。

孟和平沉默了。

陳玉也沉默了。

於是，

陳玉開始說道：“二十幾個小時火車，住旅館，吃飯，都要錢，家裡那邊都關門了，弟弟妹妹拜託了鄰居照顧... ...”

“好了，好了，跟我走，我親自帶你去買。”

“好嘞。”

陳玉呲著大牙傻笑。

他為啥匯完款不給孟和平打電話？因為火車站沒有去柳州的車票，直到他上午買到了晚上的車票，才給孟和平打的這通電話。

他就是要打孟和平一個措手不及，

襪子廠批電視機票？你他媽騙鬼呢！

陳玉來了，孟和平沒電視機票，咋辦？

他只能找關係買，那麼這個關係，一定是從電視機廠拿到電視機，且不用票就能賣的，那就只有一種人，有這個能力和權力，

電視機廠市場部。

陳玉別的不多求，只要他能提一句，自己是柳州襪廠的縣鎮經銷商，並且創造了三天1000雙提花襪和250雙玻璃絲襪的銷售紀錄，就可以了，然後，抱著電視，跟隨柳州襪廠的送貨車回家。

處處透著陳玉的算計，卻又那麼的合理。

他有錯嗎？他只不過是想要一臺電視機，看看外面的世界罷了。

陳玉坐著孟和平的專車，去了柳州百貨，進去之後，還沒等孟和平說話，他搶先說道：

“我要熊貓牌的，我沒多少錢，其他的怕是買不起。”

孟和平點點頭，熊貓牌確實相比於市面上的牡丹、山雷、美樂、黃山、長虹和進口的索尼，確實是便宜一些。

孟和平帶著陳玉找到熊貓電視的駐市場部經理，說明了來意。

基本上，市場部和銷售部分的不太開，一個部門20人，15人經理，4人是主管，1人總經理，反正大家對外宣稱都是經理。

經理姓方，叫方建勇，在聽完孟和平的話後，看向年輕的陳玉，點頭說道：“小夥子能請動孟廠長來找關係買電視機，也真是不一般。”

陳玉先是看了眼孟和平，見孟和平只是微笑著，沒有開口接話的意思，於是主動笑著接話道：

“現在電視機供不應求，有錢還不行，還得有票，我正好是孟廠長手下的縣鎮經銷商，小打小鬧的掙了點錢，但是電視機票可真是難為我了，所以，就求到了孟廠長，我估計，也就孟廠長能有這個面子了。”

孟和平聽著陳玉的彩虹屁，心裡的不爽也消除了大半，於是呵呵一笑，算是陳玉這番話坐實了。

方建勇倒是頗感意外的看著陳玉，“你是柳州襪廠的縣鎮經銷商？”

陳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害羞笑了笑，說道：“嗨，說是經銷商，就是孟廠長手下的小嘍囉兵，為開拓市場打前站的衝鋒軍，背靠大廠好吃飯嘛。”

方建勇神色揶揄地看著孟和平，調笑道：“孟廠長手下大將何其多，竟然都發展到鄉鎮一級去了。”

說到此處，孟和平也頗為得意，“無論是襪子，還是電視，都不能只看眼前，想要長久地發展，就必須看的更加長遠，我柳州襪廠在市場上佔據份額不多，但我可以求變嘛，戰術要詭變，戰略要長遠啊，方老弟。”

陳玉驚詫的看著孟和平，他什麼時候變成友軍了？

方建勇笑了笑，沒有說話，帶著兩人去了庫房，“陳老弟，你選吧，尺寸不同，價格也不同，12寸，14寸都有。”

“12寸的350元，14寸的500元。”

陳玉看了看，庫房裡電視不少，其中14寸電視要比12寸要多，大兩寸卻要貴150元，當然要買便宜的。

“我要個14寸的吧。”

“啊？好，我給你拿。”方建勇以為陳玉會選擇12寸，畢竟便宜。

陳玉搓搓手，嘿嘿笑著，看著電視的眼睛滿是欣喜，

“我家那邊都沒幾臺電視，能買到收音機就不錯了，一幫人嗷嗷叫著要買電視，我這次回去，他們不都得來我家看電視啊，興許能多賣幾雙襪子呢。”

孟和平笑眯眯得聽著，陳玉此時得表現，倒真像個少年人，喜歡新鮮事物，喜怒形於色。

方建勇把電視放在臺子上，看著陳玉笑道：“我建議你進點花生瓜子汽水什麼的，能賺一筆小錢。”

陳玉卻搖搖頭，十分認真的說道：“黑白電視這玩意兒，稀罕不了幾天，賣零食也賺不到幾個錢，現在索尼進入市場了，有彩色電視機，就會有很多電視廠家轉型做彩色電視，對國內電視機市場是個不小的挑戰，到時候的價格戰必定會打響，電視機就便宜了，國家也會取消票制，

我現在買就是圖個新鮮，再就是看看新聞，做生意嘛，資訊還是要早掌握的。”

孟和平看著陳玉，他懷疑陳玉是人格分裂，剛才還傻呵呵的像個孩子，現在又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方建勇一直低著頭，用手輕輕擦著電視機包裝紙殼上的灰塵，像是撫摸自己的孩子。

最終，

陳玉服了500元鉅款，拿走了電視。

回到柳州襪廠之後，孟和平很上道的批了拿貨的條子，2000雙提花襪，1000雙玻璃絲襪，

陳玉很自覺的腆著臉，抱著電視機，跟送貨車一起走了。

陳玉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有該說的話，都遞上去了，然後，讓子彈飛一會兒。

現在電視機供不應求是不假，但別忘了，買電視機要票啊，而且，現在工廠已經是廠長責任制了，每個廠的廠長都在為自己的廠想辦法，盈利。

就比如孟和平，他不求變的話，不出一兩年，市場上會有柳州襪廠的存在？

更時髦的多色絲襪，花邊短襪，霓虹先進的襪機進駐，他這個老襪廠能活下來就有鬼了。

電視機也一樣，憑票購買，在黑市裡，一臺500塊的電視機能賣倒1000塊錢，6000塊的索尼彩色電視機，能賣到15000塊，

任憑那些廠長恨得牙根癢癢，也沒辦法，賣電視，要票啊。

倒爺最風光的的時期，就是憑票時代，神通廣大的他們，確實很厲害，讓一批人富了起來。

陳玉又在貨車上晃悠了兩天，終於在第三天上午9點到家了。

卸貨，卸貨，還是卸貨，再去商店買條荷花，扔給司機，回屋睡覺。

一覺睡到下午四點半，去大浴池洗了個澡，去接弟弟妹妹放學。

阿生和小元看到電視並沒有驚呼，而是疑惑，這是個啥東西？

陳玉找木頭杆子，綁天線，支在店門口，回屋，把電視拿出來，放在商鋪的櫃檯上，

通電，

接天線，

開機，

雪花，滋啦啦... ...

調到了一個頻道後，顯示屏又開始閃爍，

陳玉抬手，對著電視就是一巴掌，

砰！

好了。

店門口，早在陳玉支天線的時候，就過來人了，左鄰右舍的圍過來，想看看陳老大又捅咕啥新鮮玩意兒，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這是......電視機啊！

陳玉回過身，看著圍滿店門口的眾人，在所有人的注意下，默默掏出煙，點了一支，伴隨著吐出的煙霧，輕聲道：

“都瞅啥呢，回家拿凳子去啊。”

瞬間，

全散了。

“孩他娘，陳老闆家買電視了，快過來瞧瞧。”

“媽，我要去看電視。”

“快走，站前面的地兒，不然看不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