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方有禮的陳生

第二天一早。

陳玉帶著弟弟妹妹去鎮上買了衣服，吃了面，每人又加了個雞蛋，倆小的第一次出來吃國營店，緊張中帶著驚喜，吃的滿嘴麵湯。

陳玉有種老父親看孩子吃飯的感覺，越是能吃，心裡就越高興，起身又去買了一塊錢的醬牛肉。

“老闆，再給我切3塊錢的醬牛肉和1塊錢的醬牛肉。”

“拿家裡吃啊？”

“昂，拿家裡，給家人嚐個味道。”

陳玉笑呵呵的說著，掏出4塊錢，放在案板旁邊，捏著兜裡僅剩的20多塊錢，他倒沒有擔心。

崔勇的50塊錢，這倆月就能還上，等家裡小雞下蛋了，自己就可以緩口氣兒了。

回頭看看倆小的沒怎麼吃醬牛肉。

陳玉無奈笑了笑，小時候，媽媽總說：媽不愛吃。

現在，陳玉終於理解了媽媽當時的心情，回到桌上，把醬牛肉分一分，撥到兄妹的碗裡，把買來的3塊錢醬牛肉放在桌上。

“等下回去，哥給你們放小石橋，你倆把這包大的醬牛肉送到宋叔家裡，知道怎麼說嗎？”

陳元活潑了不少，率先舉手，嗓音清脆的說道：“桂花嬸子，這是我哥讓我們帶回來給您的禮物。”

陳玉點點頭，揉了揉陳元的小腦袋，鼓勵道：“小元說的真棒。”

“小生呢？”

陳生剛想說話，又想起哥哥對自己說過的話，話鋒一轉，說道：“桂花嬸，我哥帶我倆去鎮上買衣服，在國營店吃了面和牛肉，牛肉買了兩份，我們吃剩了點，這份我哥讓我送過來，給家裡的小的補補身子。”

陳玉聽完，真就像哄孩子一樣，皺著鼻子，滿意的對陳生做了個搞怪表情。

陳玉又去商店買了6瓶汽水，裝進兄妹倆的斜挎包裡，開著貨車，回了小廟村，在小石橋停下後。

陳玉下車，把兩個孩子抱下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土，揉揉兩個小傢伙的腦袋。

“去吧，去了桂花嬸家裡，就快些回家。”

“知道了。”陳生答道。

陳元伸手拉拉陳玉外套衣襟，繃著小臉，努力讓自己嚴肅，囑咐道：“哥，你開車慢點，注意安全。”

“哥知道了，走吧。”

陳生牽著陳元的小手，兩個小小的身影，走過了不長的小石橋，走在農田夾著的農村土道。

陳玉看著弟弟妹妹的背影，心裡泛酸，嘴角苦澀一笑，想起柳武說的，自己真的忍心讓那麼小的孩子幫著幹活嗎？

自然是不忍心的，

但自己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裡，沒有人脈，沒有本錢，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勤勤懇懇的慢慢積累原始資金。

這個年代，最掙錢的是二道販子，但那需要關係，需要本錢，需要人脈，

現在買電視需要配額，400塊的黑白電視，在黑市能賣到1200塊，不說自己能不能搞到電視，就算自己傾家蕩產，搞到了一臺電視，那黑市在哪裡？誰能領自己一個泥腿子去黑市售賣電視？

陳玉上車開去教場鎮，今天給教場鎮的老劉家拉蜂箱，來回330公里，以現在的路況，得要大半天。

... ...

“呦，陳家倆小崽，手拉手回家，真好看。”

“別說小的，陳家老大長得也俊啊，個子高，體格壯實，長得精神。”

“還真是哈，瞧這倆小的，長得跟年畫娃娃一樣。”

路邊田裡鋤草鋤苗的村民看著道上，牽著手一起走的兩小隻，紛紛直起腰，笑著聊天議論。

現在的玉米苗有腰那麼高了，沒有農藥的年代，需要下地徒手拔除雜草，把多餘，沒長成的玉米苗也得拔了，

老人常說伺候地，就是指這個。

“三奶... ...”

“二嬸... ...”

“孫姐... ...”

“張家二哥二嫂... ...”

陳生帶著妹妹挨個打招呼問好，農村就這樣，見人不開口說話的孩子，都會在背地裡說：那家誰誰誰，牛逼哄哄的，見到人了，眼珠子一翻，屁都不放一個。

所以，無論多大孩子，見到人，沾不沾親戚，開口先叫人，不僅能給人留下好印象，也是給家裡大人長臉。

“小老二小老三，包裡裝的汽水啊，丁零當啷的。”一個腦袋上抱著畫布圍巾的女人，聽到聲音，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汽水。”陳生停下腳步，拉著妹妹大大方方的從斜挎包裡拿出一瓶汽水，舉過去，道：

“我哥給我倆買的，好幾瓶呢，江五姐，你喝一瓶，解解渴。”

江五姐叫江華，今年18歲，就比陳玉大幾個月，陳玉上個月才過18歲生日，她看著陳生那真誠的小模樣，愣了愣，被逗笑了，接過汽水，重新裝進陳生的小布包裡。

“你哥呢？”

“我哥開車幹活去了。”陳生說完，伸手擦擦妹妹鬢角的汗水。

江華不禁感嘆，這幾個月過去，陳玉真是變了模樣，原先就守著一畝半地過活，現在又是在家養著幾百只雞，又學會了開車，在外面當貨車司機。

江華認真的看著兩個孩子，衣服雖說有些破舊，但洗的很乾淨，手裡拎著的小網兜裡裝著新衣服，陳生包上還繫著一個油紙包，油水浸透了，散發強烈的醬肉香。

老陳家的日子，真是不一樣了啊。

“你倆回家嗎？”

“先不回家，去宋叔家一趟，我哥買了點東西，讓我倆送過去，江五姐，我倆就先走了。”

“好，去吧。”

道路兩旁的村民都停了下來，看著兩個孩子手拉手，慢慢離開。

江華和陳生的對話，他們也都聽到了，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汽水和裝著醬肉的油紙包，他們也都看到了。

當初議論陳玉瘋了，土地換錢去養雞的人，也都若有所思的垂著眼眸。

那個當初他們口中“崽賣爺田”的敗家子，不僅雞養的有聲有色，還成了貨車司機，這樣的強烈變化，一點點刺激著他們。

江華解開腦袋上的頭巾，望著兩小隻慢慢走遠的背影怔怔出神。

也不知誰感嘆了聲：

“這陳家老大，真是不一樣了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彎下腰，恢復了沉默幹活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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