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玉最先瞧見簾子外的柳青城,心下暗道不好,叫了出來,“哥哥!”

趙如意猛的回頭,嚇退了好幾步,結結巴巴道,“城、城哥。”

柳青城面色清冷,慢吞吞的走了進來,“玉妹,我來瞧瞧你。”

“哥哥!不是這樣的!”柳青玉慌忙解釋道,“如意姐姐不是那樣的人!”

“你不必說了!”柳青城冷冷的打斷她,“你既然無事,我便先走了。”

然後他又看了一眼趙如意,“如意姑娘,請隨我借一步說話。”

“哥哥!”柳青玉叫住了他,然而柳青城並沒有駐足,徑直走了出去。

趙如意拍了拍她的手,強顏一笑,“無妨!想來舉頭三尺有神明,我竟有了這作惡的念頭,也該受這報應!”

榮國公當年也是陪王伴駕的忠烈之士,在戰場上殺敵立過功的,趙如意出身榮國府,骨子裡便有那股子傲氣,於是頭也不回的跟了出去。

柳青城立於庭下,頭上戴著一頂青玉金翅冠,自是霽月風光,趙如意痴痴的看著他這身影,眼眶又紅了起來,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了吧。

讓她在貪心一點,多瞧一會兒,以後想瞧也瞧不上了。

“如意姑娘。”柳青城回頭看著她,修長的手將一塊白玉鸞鳳佩遞過來,“青城願聘汝為婦,託付中樞,不知姑娘可願否?”

很多年後,趙如意想起這天的情景,仍是笑靨如花。

她和小孫女說,那一日,柳青城眼中好像有萬千星辰,彷彿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將他的所有擁入懷中。

小孫女點了點頭,因為祖母的樣子,仍然是快意滿足的。

趙如意怔在了原地,怎麼會不願呢?她做夢都是想的!

所以她立馬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將那玉佩奪過來,然後轉身便跑了,等快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柳青城先是一懵,見她回頭,便知曉了她的心意,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也快步走了出去。

他該去和父親母親商量婚期了。

靖安侯府。

書房裡,靖安侯頭一次對世子發了如此大的脾氣,連靖安侯夫人都不敢進去勸慰一二。

“你這孽障!那城牆上掛著的流寇是怎麼回事?!你揹著你老子都幹了些什麼!”

靖安侯氣的眼睛都紅了,扔了一地的東西,世子跪在一片狼藉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那城牆上掛著的都是靖安侯府的家丁,受了世子指使,想要去嚇唬宋靈樞的。

看著宋靈樞駕車離開時他們就知道不好,若是這位千金小姐真從馬車上摔下來事情就鬧大了,所以他們當時就想跑。

但是已經晚了,來了一隊官兵,很快便把他們拿下,京兆尹府的人反而是最後到的。

那領頭的官兵將一塊令牌給京兆尹府的看了看,京兆尹的人就撤了,他們知道大事不妙,便想搬出靖安侯府的名頭震懾對方。

誰知沒過多久,就有一人前來報信,說是上頭吩咐了,格殺勿論,於是都做了刀下亡魂。

靖安侯知曉的時候,那幾人已經被扒了皮掛在城牆上。

他打聽過了,這一次動手的是東宮的親信,他是藉著祖輩蔭封承了父親的爵位才得了靖安侯的封號。

當年他使了手段也沒能娶到安樂公主,他那個傻子二弟一向懦弱,雖然沒和他翻臉,但是他如今是萬萬不敢在得罪皇家的。

“父親…息、息怒……”世子戰戰兢兢的回話,“兒子只、只是看不得那宋家女,仗著、仗著嫡女的身份作踐憐兒妹妹……兒子沒想到、她背後、居然是…是太子殿下……”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了!”

靖安侯扶著額頭,何氏女和皇后娘娘之間的淵源他是知曉的,半響他才搖了搖頭,“罷了!你這段時間都給我在府中好好待著,少出去惹是生非!”

靖安侯世子像得了赦令一般,連連應道,靖安侯看著他這唯唯諾諾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給我滾出去!”

世子嚇得連頭都忘磕了,連忙退出來。

靖安侯在世子走後,氣消了一大半,然而仍是不放心,給遠在薊州賑災的三王爺休書一封。

三王爺的親生母親賢貴妃娘娘,和靖安侯夫人是同胞姐妹,平時來往的十分頻繁。

靖安侯將書信送出去,心下忖度,他平時沒少替三王爺跑腿,三王爺定然不會捨棄他。

想到這兒,他方才安心不少。

宋靈樞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裴鈺正在外間的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坐著,身邊立著一盞鎏金蟠花燭臺,他便就著那燭光看書。

宋靈樞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靈獸呈祥繡錦的珠綾簾子,她揉了揉眉稜,掀開鋪在她身上的紅錦團絲薄被,起身坐了起來。

怎麼回事?

宋靈樞記得自己不是沉入湖中了嗎?是誰救了自己?

正靠在榻邊打盹的侍女一見她醒了,便欣喜的出去報信。

“貴人!宋姑娘醒了!”

裴鈺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書卷,大步走進來,舉高臨下的看著她,手足無措道,“你感覺如何?”

“我……”宋靈樞正要開口說話,突然發覺自己的嘴唇也疼的厲害,難道是一日未進水,所以乾裂了嗎?

“罷了,先傳膳吧。”裴鈺已然走了出去,吩咐人傳膳,很快又走了回來。

“我沒事。”宋靈樞搖了搖頭,又問道,“柳姑娘如何了?”

“她很好。”裴鈺看著小姑娘說話中起十足,這才放了心,“之前便嚷嚷著要來見你,被長公主給攔下了。”

宋靈樞壓在心口的大石終於放下了,看來公主府的小姐品行是端正的,她生怕對方有什麼三長兩短,或者將事情推到她身上,只怕長公主生起氣來,會叫自己償命!

此刻宋靈樞身上只穿了一身梨花白素錦寢衣,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是嘉靖太子給他換上的。

既然要用膳進食,也該送一身衣裳給她穿上才是。

宋靈樞正要張口,那邊侍女已經揀了衣裳送來,裴鈺只瞧了一眼,便自己退了出去。

侍女送來的是一身月牙白垂花宮錦長衫,很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穿。

宋靈樞也不矯情,任由侍女服侍自己穿衣,然後重新挽了髮髻,戴上那隻玉梅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