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竹離開後,無邪戳了戳精神萎靡的江無晦,“心情不好啊?”
江無晦想起早上的事,只覺得想死。
他抬了抬眼皮,長嘆一聲,“你就當我沒睡好,有起床氣吧。”說完他起身,“我回去補覺了啊。”
下午江無晦並不在床上,張起靈敲了敲識海,如願聽見江無晦的聲音,【宿主?】
江無晦仰面浮在識海里,長尾一甩便游出一程。
【還困?】
【嗯……不太困了。】
【出來。】
張起靈說完,江無晦落在了床上——以龍的形態。
長尾直直拍在了門上,要不是張起靈躲得快,恐怕也得被砸得不輕。
門“咚”一聲掉了。
“……”
“我艹。”
“對不起噢,宿主,”江無晦切換了形態,扶起門板,一雙眼睛清澈而愚蠢,“我把它修好。”
張起靈輕嘆,“我來。”
據張起靈所知,青春期是一個動盪的時期,在這個時期,不僅激素會飛速變化,大腦也在繼續發育,邊緣系統異常敏感,但抑制邊緣系統的皮質層仍處於不完全發育階段。
總之,他只是腦子沒有發育好而已。
張起靈如是說。
天氣回暖,冰層化凍,匯成一股水流,帶著遠山高地的寒涼氣息,聚成一池亮晶晶的水窪。
墨脫的路終於通了,三人跟著馬幫下山,再轉汽車,順利地抵達了省會城市,幾個小時後飛機落地,就踩在了京城的土壤上。
胖子等人前去接機,解雨臣穿著深色大衣,英挺秀麗,黑瞎子身形高大,還抱著牌子,上面寫著:歡迎出山。
呃,總之三人十分惹眼,無論是無邪還是張起靈都一眼看見了這三個人,默契地忽視了牌子上的標語。
胖子和他們每人都抱了一下,他拍了拍張起靈的背,“隱居了五年,終於捨得出山了。”
張起靈嘴角輕輕勾起。
解雨臣笑意深深,“走吧,請你們吃飯。”
飯局總少不了酒,江無晦照例抿了幾口放下,無邪也喝了口酒,道:“小江,你最近有點不對勁啊。”
江無晦疑惑抬眸,“哪裡不對勁?”
無邪想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直到張起靈說:“變安靜了。”
還暴躁了。
無邪重重點頭,“對。”
江無晦茫然,“我不是本來就很安靜嗎?”
張起靈搖頭,【以前在識海里很能說。】
江無晦仔細一想,我勒個豆,好像是真的。
“吵嗎?”
張起靈搖頭,“不吵。”
他們各自都有事要做,沒有喝多,江無晦更是沒怎麼喝,但他看到花兒爺總覺得忘了什麼。
解雨臣見他一直盯著自已,問他怎麼了,聽了回答後沉默了。
“你是不是忘了這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毛絨玩具,圓圓的,很可愛,像小號的雪靈封。
江無晦大驚失色,“這是雪靈封?!因為我忘記把他送回去,所以他縮水成這樣了?”
黑瞎子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嘖,造孽呀!”
解雨臣“噗嗤”一聲笑了,語氣無奈又好笑,“你是怎麼想的?這是他掉的毛,我讓人做成玩具了。”
“放心吧,他在我家吃香的喝辣的,過得挺好的。”
“那就好。”江無晦鬆了一口氣。
“那還用我把他送回去嗎?”
解雨臣笑,“我回去問問他吧。”
北京城的春季已有花開,月色泠泠,映出花影,張起靈和江無晦跟著黑瞎子回了京城的小院。
江無晦則自覺回了識海。
張起靈敲了敲系統,【怎麼不睡床?】
提起這個,江無晦還有點不好意思,耳根微微發熱,他把自已沉進湖裡,聲音微弱,【宿主,我上次跟你睡一張床,你都沒發現什麼嗎?】
張起靈瞭然,怪不得那天后就不跟他睡一張床了,他又敲了敲系統,安撫道,【正常生理現象。】
同一時間,無邪觀察著黑眼鏡帶給他的東西。這個東西很重要,重要到他定了最早的一列航班回了杭州。
他要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開啟。
接手三叔的產業後,他把吳山居周圍清了個遍,算是他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匆匆和王盟打過招呼上樓,然後開啟了盒子,沒想到裡面猛然彈出一條黑蛇。
艹,沒想到在家還能被咬,他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
無邪陷入了黑暗,後面慢慢有了光,他才發覺自已的視角有點奇怪,然後他看到了三叔。
三叔講了一個事實。
他和江曜說的是一件事,但又好像是兩件事。
江曜只說九門被汪家盯上了,提到這件事時,他的情緒太平淡了,以至於連無邪自已也忽視了,汪家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解連環假死,小花八歲當家,身邊群狼虎伺,三叔謀劃一生,掙扎著想要脫出泥潭,還有爺爺、二叔,還有他自已。
看著他們在掌心裡掙扎一定很可笑吧,就像看一隻連方向都找不準的蟲子。
現在他不能了,再也不會忘記了。
等他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費洛蒙不止能傳遞資訊,也能傳遞情緒,絕望、瘋狂、沉鬱,濃烈的情緒疊加在一起,讓他感到無比的疲累。
他把自已關在房間裡,不間斷地思考。
三天後,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滾的情緒,帶著一個粗略的、剛剛成形的計劃,打算下樓。
然後他愣住了。
樓下坐著幾天前才分別的黑眼鏡和小哥,他們面前各自一杯茶,應該是王盟上的,而且桌上一共有三杯,說明一共來了三個人。
時間倒回兩天前。
江無晦這一天過得很累。早上雪靈封來找他,黑瞎子一嗓子把他喊醒。
“江小盡,你好朋友來了啊!”
江無晦以為雪靈封要回長白山,結果被對方追著打,一波一波雪球砸過來,江無晦邊跑邊躲,著實狼狽。
連張起靈和黑瞎子都躲回了房間。
“誒誒誒,怎麼了?君子動口不動手!”
“不回就不回嘛,我就是提了一嘴,你不想回也沒關係嘛。”
雪靈封臨走前罵罵咧咧,讓他不要再打擾他的幸福生活。
江無晦聞言多問了一嘴,“你真的想好了嗎,凡人壽數無多,百年後估計得你給解雨臣送終,屆時指不定得傷心成什麼樣呢。”
說到底也只八個字:不可結緣,徒增寂寞。
結果又被追著打。
老天極,他只是好心問問而已。
好不容易送走雪靈封,黑瞎子說無三省讓他給無邪帶了個東西。
費洛蒙的威力可不是蓋的,江無晦打算薅把草過去看看無邪,別把自已玩兒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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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邪愣在原地,張起靈和黑眼鏡聞聲轉頭,動作十分同步。
他幾步衝下來,雙眼發紅,幾乎破了音,“黑眼鏡,我三叔呢?!”
黑眼鏡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下就避開了無邪的走位。
“我就說我不能來吧,這時候來,這小子絕對要撕了我。”
張起靈攔住他,“無邪,冷靜。”
“黑眼鏡,我三叔呢?!你出來了,他呢?你們下的墓是哪個,我要去找他!”
黑眼鏡躲得很遠,“冷靜,冷靜,我跟他分開的時候,他還沒死。”
說完,他又補充道:“但現在我就不知道了。”
無邪坐下來,眼眶紅紅的,“我三叔什麼時候找的你?”
黑瞎子輕咳,“咳,沒過多久。”
無邪瞪了他一眼,“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黑瞎子也坐下,“唉,江小盡讓我來的,非要我過來,說什麼順路,有重要的東西要給我。”
正說著,他懷裡忽然掉下個小娃娃,江無晦也顯現了身形。
“我要帶著靈寧來這裡,只好讓你也過來了。”
他剛才就到了,但剛才的無邪有點恐怖,所以讓靈寧用幻術躲了一會兒。
萬一無邪連自已也一起撕呢。(攤手)
黑瞎子下意識抬手,差點兒把懷裡的東西扔出去,“江小盡,你從哪拐來的小娃娃,怎麼你們爺倆一個個的都愛往家撿東西?”
張起靈淡定開口,“這是靈寧。”
“怎麼還只穿了一件衣服?小變態。”黑瞎子捏了捏靈寧圓滾滾的臉。
靈寧開了腔,聲音清脆,語氣誠懇,“對不起,但我只有這一件。”
解雨臣剛剛打完電話回來,看見了黑瞎子懷裡的孩子。
“哪裡來的小孩子?”
“你偷的?”他看著黑瞎子,眉心微蹙,“快還回去。”
黑瞎子滿頭黑線,“不是我偷的,江小盡偷的,我哪有那麼不靠譜。”
江無晦道:“這不是我偷的,是我給你找的幫手,人家是靈物,天生克你身上的東西。”
他幾天前想到無邪才想起了靈寧,靈物和邪物,怎麼不是天生相剋?
“天生什麼?”黑瞎子懷疑自已聽錯了。
“克你!”江無晦大聲重複。
正說著,靈寧忽而消失不見,連懷裡的重量也一併沒有了,黑瞎子一頭霧水,“怎麼消失了?”
張起靈道:“隱身了。”
黑瞎子只覺得肩膀一重,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肩頸傳來劇痛,他強忍著沒有痛撥出聲。
“嘶,江小盡,你這個方法靠譜嗎?我怎麼感覺他在啃我?”
江無晦自通道:“放心吧,沒問題,天地之靈和怨靈,可不就是天生相剋!而且我朋友道行比你身上那個不知道高了多少,絕對能行。”
“行吧,我信你一次。”
黑瞎子臉色蒼白,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不過我說,下次,假如有下次,能不能提前說一下,讓我有個準備。”
靈寧嚼吧著怨靈開口,“對不起,我餓了,剛才沒控制住,我現在下來。”
黑瞎子長長嘆氣,冷汗直落,“沒事兒,祖宗,您繼續。”
“多謝你。”
黑瞎子笑得猙獰,“不客氣。”
眼前一陣發黑,他實在坐不住,被張起靈扛到了二樓裡間的床上。
黑瞎子閉著眼趴在床上,“啞巴,我不會要瞎了吧。”
張起靈搖頭,“不知。”
“唉,黑爺的掛沒有了。”
江無晦拍了一下他挺翹的屁股,“白撿那麼多年壽命,不香嗎?”
“嘶,啞巴,管管你家小孩兒,都說了我不好這口。”
江無晦仗著他起不來又拍了一下,“嘿嘿,誰讓你起不來呢。”
“江小盡你給我洗乾淨屁股等著。”
“……哇哦,宿主,瞎子不會真的好這口吧,這種虎狼之詞都出來了。”
張起靈艱難回憶著黑瞎子的性取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