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跟柴興約會的時間日近,本來悠閒的風沙終於也緊張起來。

江都遭焚一事查到現在,柳豔鬧起不小動靜,卻一直無甚進展。

而宮天霜每天看似彙報了一堆情況,其實也沒什麼有用的資訊。

這說明柳豔並不打算跟他坦誠相待,否則多少會向宮天霜透露一點情況。

當初何子虛給柳豔寫信的時候,風沙在場,雙方是同意聯手查個底掉的。

至今沒有結果,連他到江寧後都沒什麼進展,只能說明柳豔的處境不妙。

八成是受到本地隱谷地抵制,柳豔查不下去。

而柳豔又不能向他顯露隱谷的內部矛盾,所以直接僵住。

奈何隱谷的事情,風沙不便插手,只能乾等,實在著急。

正鬱悶的時候,又受了雲虛的氣。

雲虛竟然私下應柴興之請,秘密出訪吳越,而且還是乘著順風號走了兩天之後,人快到了才發信告訴風沙,還順路把授衣召到身邊,明目張膽地往江淮幫安插人手。

授衣當然不敢拒絕雲虛,只能發信給主人,講明情況。

另外,還表示自己正在江都水道附近營造總舵,新幫初建,還要安置江都難民。

所以,實在抽不開身回江寧見主人,望主人見諒云云。

這封信跟雲虛的信一起送到,擺明就是雲虛的意思,直接挾授衣以令江淮幫了。

風沙都快氣炸了,偏偏無可奈何,因為他現在離不開,而派誰去也抵不過雲虛。

只能生悶氣。

儘管風沙並沒有遷怒旁人,身邊人還是能感受到他的脾氣。

別說張星雨和蘇蘇不敢大聲喘氣,馬玉顏都不敢大聲說話,陪風沙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夾空一筷子,心臟都慢了半拍,唯恐引動風沙的怒火,劈頭蓋臉直接衝她來。

壓抑的氣氛從馬玉顏開始,一層層地壓到最下面,整座旖旎園似乎都凝重起來。

連日夜不息,從來靈動的露臺歌舞都一時僵滯了。

當天晚上,宮天霜又來彙報一天的進展,儘管身體十分疲累,神情卻相當振奮。

今天她和柳豔找到江都縣衙的一名書吏,雖然此人地位並不高,也不經手機密,卻認識一個參與了放火的從事,而且兩家人是一起逃來江寧的。

儘管進城後即分開,各自投了親友,大概範圍還是知道的。

最關鍵,既然參與放火,一定知道是誰下令,而且知道更上層的命令來自哪裡。若不是高層的命令強壓下來,並給予堅實保障,誰傻了才敢動手“焚城”。

只要依著這個線索順藤摸瓜,一下子就能拉出一串,說不定就能找到罪魁禍首。

宮天霜和柳豔已經約好,明天一大早就帶著那個書吏去找那個從事。

宮天霜滿臉興奮,風沙卻並無半點喜悅,嘆氣道:“這麼大的事情,罪魁禍首,想必來頭不小。你別說話,先聽我說。諾大的江都城,說點就點了,無數黎明百姓,說趕就趕了。你覺得敢幹這事的人,整個江寧,哪個衙門敢抓,還是敢審、敢判?”

柳豔久查無果,他等不及,打算掀桌子了。

宮天霜不禁一呆,神情僵在俏臉上,不過很快露出笑容,湊來抱住風沙的胳臂,撒嬌道:“這不還有你嗎!是你讓霜兒幫著柳豔查的,總不會查到壞人卻不管吧?”

風沙又嘆了口氣,輕哼道:“敢幹這種事的,能辦這種事的,有證據也沒用。”

宮天霜啊了一聲,大眼睛眨巴好幾下,瞧著一臉懵,看著有些萌。

站主人身後的張星雨已經明白主人的打算,見宮天霜還在發愣,嘴角弧起微笑,又趕緊平下,繼續在那兒垂首束手。

其實她跟她哥哥張星火一樣,打骨子裡桀驁不馴,也跟張星火一樣,天資聰穎,除了心悅主人之外,對旁人大多隻是表面恭順,覺得不如自己的,打心眼裡瞧不上。

“所以,你們倆每天上躥下跳到底查什麼呢?搞得滿城風雨,這不打草驚蛇嗎?就算本來還留下點人證物證,這會兒也該沒了。你們還能查到那個什麼勞什子書吏,要麼無足輕重,要麼是別人給你們挖好的坑……”

風沙突然發現自己情緒外顯,開始極力收斂,十分寵溺地揉亂了宮天霜的頭髮,明言道:“你和柳豔直接給我個人名不就行了?只要是我想辦的,還要什麼證據?”

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但不必跟宮天霜說。

宮天霜愣了好一會兒,結巴道:“總還是要查一下吧!不查哪知道罪魁禍首?”

張星雨差點沒憋住笑,幸虧憋住了。心知主人心情正差,要是見她嘲笑二小姐,屁股非給她打爛不可,而且肯定是動家法,不是情趣那種了。

風沙見宮天霜還是不明白,都無語了,掰著指頭道:“我先不管誰下令焚城的,我只算算誰能下令焚城,掰著指頭數數,數不出三個吧?”

宮天霜又不是笨蛋,當然知道敢下這種命令的,南唐上下數完,也數不出幾個。

正因為如此,她才認為更需要把前因後果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鑿,不容辯駁,才能說服風少和隱谷一起為遭難的江都百姓出這個頭。

等她反應過來之後,生氣道:“你什麼都知道,還一本正經讓我幫著柳豔查?”

心道敢情我每天累個半死,還屁顛屁顛跑來跟你彙報情況,全都是無用功啊!

風沙乾笑道:“想著讓你歷練一下也好,誰知柳豔是個不曉事的,磨蹭到現在,光聽打雷不下雨,實在沒那閒工夫等她耗了。”

宮天霜別臉扭身,不看風沙,氣鼓鼓道:“麻煩風少下次有何旨意跟霜兒明說,霜兒實在過於蠢笨,可別又壞了風少的大事。”

這陰陽怪氣的,風沙當然不會生宮天霜的氣,“你安排一下,去外面找個地方,我明天要見柳豔。”這是決定跟南唐隱谷硬碰了。

宮天霜嬌哼一聲起身,氣呼呼地丟下一句“知道了”,頭也不回地扭腰走人。

張星雨忙屈身湊唇到主人耳邊,“二小姐聰慧過人,只是慣於江湖,不曉時政,總想著以理服人,這也正說明二小姐仁善,性子又豪爽,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

說話的時候,使眼色示意另一邊候著的蘇蘇給主人上涼茶去去火。

風沙斜她一眼,笑道:“你這話說得不錯,一定要牢牢記住,等下次霜兒來了,你說給她聽聽,她最喜歡別人誇她,一定高興。”

張星雨立刻會意到自己犯錯了,她心裡有點瞧低了宮天霜,便忍不住點評起來。

看似誇獎,其實敢獎就敢貶,無異於臧否,主人素來疼愛二小姐,當然不高興。

趕緊並膝跪下道:“婢子一定好好侍奉,管教二小姐高興。”

張星雨懂事能幹,尤其對主人全心全意,只是跟她哥一樣,打骨子裡自負罷了,所以,風沙也只是拿話點一下,沒打算懲罰,見她乖巧伶俐,沒再言語,取涼茶喝。

……